弯弯的石板路（连载四）

石头94

4、開大會動員

已過零點了，成都市區的主要大街上，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宣傳車，大都是由解放牌卡車改裝的，車上的播音員們，冒著嚴冬裏的漫天細粒雪花，卷縮在狹小的空間裏，把大喇叭的音量調整到不能再高，連篇累牘地播送著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最高指示，
宣傳車在市區的大街小巷裏，不停地穿梭著，陣陣狂風打著漩渦，在大街小巷裏呼嘯而過。留下了此起披伏的巨大喧嘯聲，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在市區夜空裏。
市區的主要大街上，湧現了許多川流不息的人流，冒著嚴冬裏的漫天細粒雪花，他們卷縮著頭，紮緊脖子上的衣領和圍巾，不停揮著手裏的紅寶書。舉著紅旗，扛著大幅標語牌，緊跟宣傳車的後面，隨著車上的播音員，呼喊堅決響應號召上山下鄉的口號，敲鑼打鼓地表達著堅決執行最高指示的決心。
隨著震耳欲聾的鑼鼓聲，歡慶最高指示發表遊行隊伍，衷揪心的口號聲聲，震撼著每一個市民的精神世界。
更多的人群，高舉紅旗，扛著巨幅標語，拿著小旗和紅寶書。湧出了機關、企業、工廠、大專院校、職工宿舍的大門，來到市區的主要街道，遼闊的人民南路廣場，已經成為真正的紅旗如海歌如朝。匯成了一片紅色的大海洋。
第二天一大早，雪花更細了，雨點小了很多，可風力卻突然加大了很多，陣陣陰冷的狂風，把樹上的枯枝敗葉摧散落地，一陣陣地狂風，又把它們從地面上卷起來，惡狠狠地拋向空中，沿著無數條琢磨不定的螺旋軌跡，畫著各自的圓弧拋物線，緊貼著地面不停翻滾，滴溜溜地打著一個又一個旋渦，急速地大幅度旋轉著，無止境地被裏連續拋到空中，漫天彌漫地狂舞發洩著，陣陣狂風夾雜著細小的雪花和雨點，不斷地砸在行人的頭上、臉上、身上，散落在地上。
早飯後，雨依然還在稀稀拉拉地下著，雨點飄落在人們的臉上和手上，冬天的雨，夾著細顆粒的雪花，涼颼颼的直往衣領裏鑽，讓人們感到嚴冬的寒冷。
有關上山下鄉的事情，我一也都沒有睡好，全家人為了這件事，誰都沒有休息好。天剛亮，爸爸媽媽和我都起來了。洗漱完畢，我到樓下的機關食堂打來了稀飯饅頭。吃早飯的時候，大家都沉默。誰都不想說一句話。飯後收拾好碗筷，爸爸對我說道：“建華。今天你到學校，去向老師打聽一下，關於上山下鄉的事，看看學校裏有啥打算和安排？”
我順口答到：“今天到校，肯定就是要去問這件事，特別是這半工半讀的事，到底還算不算數？”
媽媽在旁邊說：“問倒是應當問，不過要注意一下方式方法。”
爸爸說：“你們學校裏有八九百的學生，都要面臨著同一個問題。大家基本都一樣，你也不要太過於著急了。何況，你急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這絕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到學校後多打聽，少說話。”
我站在門口說道：“今天到學校，中午可能趕不回家吃飯。”
媽媽說：“那老三就交給老二帶，你就別管了。到學校你要找老師多打聽一些情況。”
爸爸把我的二弟叫起來，吩咐他：“今天你哥到學校，中午不回家。你帶好弟弟，中午和晚上，到樓下的機關食堂打飯吃。想吃什麼自己買，要注意安全。”
二弟嘴裏嘟噥著點點頭，又回頭睡了……
爸爸媽媽上班走了，我也換好衣服，戴上帽子，拉開了房門，走出了家，隨手關上了房門，轉身幾步跑下樓梯，直奔金華街的公車站。
這時候的風勢減弱了一些，街道也安靜了很多。只有天空中，透過雲層的那幾縷朝霞，猶如幾把利劍，頑強地刺透了滿天密佈的烏雲，把微弱的霞光投向大地；在數九嚴寒的冬季，留給了大地一絲春天的希望。
在金華街的公交車站，不難發現，站臺上，等車的人實在太多了。
由於昨夜的雨夾雪，整整下了一個晚上，天亮以後，逐漸有所放晴，路面依然很濕滑，公共汽車被迫限制了車速。看樣子，這兒也是好長時間沒來車了，
我看著此刻這架勢，即使是來一兩個空車，專門來拉我所在公交車站上的乘客，一下子也不可能全都拉得完。就算是現在車來了，我未必還擠得上去，就算是擠上去了，就我這麼個只有一米五五的小個頭，還不把我給擠成照片了。
這時候的天，好像是放晴了。
雨，雖然是停了，由於雨夾雪下了一個晚上，風還在刮，只是小了很多。向周圍看看，街道上有不打傘的行人在走。路面看起來依舊很濕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就很可能，不是很可能，而是真的不能按時到校了。
於是，我立刻改變主意，抹了一下已經被細雨打濕的頭髮，向右扭轉身子，踏上了人行道。一路小跑步，往轉乘5路公車的成都劇場公交站趕去。
從金華街到成都劇場，中間隔著兩個站，接近一公里多的距離，我一路小跑，大概沒用10分鐘。就跑到轉乘5路車的成都劇場站。到這兒一看，這兒的情況，要比金華街公交站還要糟糕。人更多了。公交車根本一點兒影子都沒有。
現在幾點了，我不知道。那會兒我哪有表啊。反正感覺有點晚了。肯定不能再等了。還是趕快點兒。我撒開兩條腿就跑。
我急匆匆地穿行在趕往學校的路上，這一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唯有那僻靜的長髮街和奎星樓街等，在那些狹窄的街道兩旁，靠近灰沙方磚牆跟的側面，雪白潔傲的臘梅花挺立在枯枝上，星星點點地頑強綻放著，散發出一陣陣淡雅的清香，迎著凜冽的刺骨寒風，向過往的行人頻頻點頭，給嚴冬裏的人們心靈深處帶來一絲暖流，送來一線春天的蓬勃生機。寒冷的嚴冬已經來臨，春天還會遠嗎？
這一路上，不停氣兒地緊跑慢跑。當我氣喘吁吁地跑到了學校，一進學校大門，我就看見了，全校的同學們早早地，都趕到了學校，各班的同學，都站在大操場上，呼啦啦地忙著整隊集合。
班幹部和同學們都在忙著清點人數。各班都在點名，一見到我，我的個天，幾十張嘴一起張開大口，那陣仗就像要把我給吃了。沒有人聽我做任何解釋。七嘴八舌地，都在埋怨我：“石頭，你已經都來晚了，都還在那兒摸索個啥子嘛，還不趕緊搞快點，全班的人盡都來了，就差你了。”
我拉開了大嗓門，和他們奮力爭辯道：“就是因為天氣的原因，沒有擠上公交車，我這還是拼命跑步趕到學校的。”
“你說你沒乘到車，我們班上的那麼多人，不都是擠公交車來的嗎？趕公交車來的又不是你一個，別人咋個都來得到，你就趕不到？”
“你就別在這兒申辯了，你已經來晚了，來晚了，那就是來晚了，別再解釋了。越描越黑。”
  “搞快搞快。”
“不要再東旋西旋地了。”
“越描越黑。”
“快點，搞快點，你還在強啥子？少在那兒羅嗦。”
“啥都別說了。”
“喂，就差你一個人了。”
“你說你趕不上公車，那他們都是從天上飛過來的呀？”
“快!快!快!!!”
同學們的話音未落，好幾只強有力的大手掌，從各個方向同時伸過來，抓著我的衣領和胳膊，生拉硬拽地，硬把我拽進我們班的行列，看那個架勢，都能把我一口吞下去。要不是有人抓著我的雙肩，頂住了我的脊背，我很有可能就會倒在佇列裏。
班主任陳文濤老師過來大聲說道：“好了好了，就此打住，不再解釋了，現在班上的人，全都到齊了。”
班上的體育委員蘇學棟，如重釋負地轉過身，小跑步到達主席臺前，面向學校的值周老師，立正報告：“報告值周老師，六七級五班同學全體到齊。報告完畢……”
操場前端的簡易主席臺上，懸掛著《成都市32中學上山下鄉動員大會》的大紅橫幅，正被那狂風刮得呼啦啦地作響。操場周圍的紅磚圍牆和教學大樓外面，到處張貼著《革命青年志在四方》，《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到農村去，走與工農相結合的革命化道路》《毛主席的紅衛兵，最聽黨的話，廣闊天地是我家》《毛主席揮手我前進，廣闊天地煉紅心》等大幅宣傳標語……
主席臺上的那張小方桌上，擺放著學校裏那臺唯一的擴音器，正在不斷地滾動播送著偉大領袖的最高指示。
我們年輕人，
有顆火熱的心，
要為真理而鬥爭，
愛憎最分明。
敢於擔重任,
…哪里有困難，
哪里有我們，
赤膽忠心為人民……
迎著春風，迎著陽光，
跨山過水到邊疆，
偉大祖國，天高地廣，
中華兒女志在四方，
哪里有高山，就讓哪里獻出寶藏。
哪里有荒山。要讓哪里變成糧倉……
紅在邊疆，專在邊疆、保衛邊疆、建設邊疆……”
這些慷慨激昂的雄壯嘹亮歌聲，在我們校園的上空劇烈地回蕩著。
“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說服城裏的幹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大學、高中、初中畢業的子女送到鄉下去，來一個動員。”
最新最高指示，通過高音喇叭，在校園裏不斷地滾動播出。
全校師生員工們按照年級班次序列，在操場上整齊劃一的列隊，學校的革命委員會、解放軍駐校軍訓團、工人駐校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等主要負責人，正在主席臺上，依次在作發言準備，向全校師生慷概激昂地做振奮人心的動員報告.
大會開始之前。學校的學校的負責人，在大會講臺前，就關於我校半工半讀的學生是否上山下鄉的問題，做出了重要說明：
1、同學們在半工半讀的學制下，已經讀完了兩年的預定課程，鑒於文革原因，未按預定計畫全部完成課程學業，能否得到有關部門的核定，是否屬於上山下鄉的範疇。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都需要上級主管部門來審批。這累問題由學校組織相關人員，到上級主管部門去做交涉。一旦交涉不成功，同學們還是要上山下鄉。
2、為此，要同學們做好思想上的準備，就是要一顆紅心，兩種準備。
不一會兒，上山下鄉的動員大會開始了。
駐校軍訓團的教導員，今天身穿一身新軍裝，鮮紅的領章和帽徽，還加上胸前佩戴著那枚耀眼發光的主席像章。更加襯托著他的全身精幹，顯得更加利索和威武。今天他站在主席臺上，顯得格外精神。他的動員報告，著重從有計畫第疏散人口，備戰備荒為人民，要準備打仗的全局高度，展示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重要意義和巨大作用。講到上山下鄉與防修反修的百年大計，以及消除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的辯證關係，把台下的同學們說得雲山霧罩，不住地點頭，最終一句話，就是要同學們積極響應號召，上山下鄉接受再教育。
駐校工宣隊的隊長，今天胸前佩戴主席像章。令人感到怪異的是，身穿著一套嶄新的工作服，在肩上特意打上一塊大大的補丁，大概是圍了體現工人階級艱苦樸素的作風，他所做的動員報告，其重點：講述了體力勞動與耐力勞動、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相互辯證關係和作用。體現了工人階級佔領上層建築，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重要作用，闡明了積極響應偉大戰略部署的重要意義。主要從動員學生家長的角度，要他們在意識形態裏，為防止人們的思想變修，確保國家千秋萬代不變顏色的高度，來認識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重要性，愉快地把自己的子女，送到鄉下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要知識青年們積極投入到上山下鄉的熱潮中，到廣闊天地裏煉就一顆紅心，滾一身泥巴，努力改造世界觀。
學校革委會的王玉芳副主任，她今天的打扮就更為奇特，破天荒地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老式軍服，左邊衣袋上方，印著一塊長方形的深深痕跡，看樣子，這是她的父親傳給她的。她穿在身上，明顯看得出，太不合身了。顯得有些臃腫，不得不在她的腰間，再系上一條軍用武裝帶。在講臺前，她卷起了過長的衣袖，開始對台下的同學們講話。她講話的重點是；學校動員上山下鄉的基本做法。
今天，她是代表學校的革委會，向全校師生作動員報告：她的發言主要闡明了學校的態度：學校的基本方針是一個不留，全部都要上山下鄉。如果有人不願意去，我們就要做工作，花大力氣，一天不願意去，我們就做一天的工作。半年不願意去農村，我們就做半年的思想工作，總而言之，上山下鄉到農村，這是大勢所趨，是必須的。學校的責任，就是把學校裏的每一個同學，都送到農村，要他們在農村這個廣闊的天地裏，去經風雨，見世面。儘快更好地與貧下中農相結合，培養和造就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可靠接班人。
王玉芳副主任進一步強調說：
對於那些實在不願意到農村去的這批人，學校將要進行長期的思想政治工作，反復採取耐心細緻的思想教育和說服動員工作，一直要到把他們送到鄉下為止。同時要按學籍處分的方式記入個人檔案。
在今天的長篇大論報告中，校領導們紛紛引用著偉大領袖的經典語錄：“看一個青年是不是革命的，拿什麼做標準，拿什麼去鑒別他呢？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看他願意不願意並且實行不實行和廣大的工農民眾相結合。願意並且實行與工農相結合的，是革命的。否則就是不革命的，甚至是反革命的。這就是區別一個青年是不是革命的最重要的分水嶺。他今天把自己結合與工農民眾之中，他今天是革命的。但是他明天不去個工農民眾相結合，或者是反過來去欺壓工農民眾，那他就是不革命的甚至是反革命的了。”
在學校幾位主要領導的發言中，反復強調的重中之重就是：全校800多名同學，一個不留，全部都要到農村去。所有的同學都必須上山下鄉，都必須要自覺地響應偉大號召，要以自己上山下鄉的實際行動，具體體現緊跟偉大戰略部署的決心，堅決走與貧下中農相結合的革命道路，一輩子不動搖。
在全校的八百多名同學中間，願意與工農民眾相結合的，就要回應毛主席的號召，具體的就要體現在自己的行動上。能夠響應號召積極投入上山下鄉就是革命的。否則就是不革命的，甚至是反革命的。
這幾個長篇報告，再三強調了學校，對待上山下鄉的基本態度，特別強調指出：凡是不下鄉的，就是不回應毛主席的偉大號召，就是不緊跟毛主席的偉大戰略部署，這就已經說明他的政治立場有問題了，雖然沒有明說那就是反革命，但最起碼說也是不革命的。如果有人膽敢跳出來，公開反對上山下鄉，那就是反革命，另當嚴懲不貸。
在長篇大論的報告裏，學校領導再三強調指出：對於那些不願意下鄉的同學，學校將要給與學籍處分並記入檔案。在那個年代，不論什麼樣的處分，一旦記入檔案，那是永遠也消除不掉的政治污點。必將終身跟隨著當事人，一直到死都是無法消除。或多或少地都會直接影響到當事者全家所有成員，波及到當事人所有社會關係的政治前途。
接著，各年級的教師代表上臺發言：他們發言的重點，是表明自己對待毛主席最新最高指示的政治態度，紛紛表示要盡一切力量，動員所在年級的全體同學全部都下鄉，一個也不能留在城市。同時，也要對自己有符合下鄉條件的子女，更要起好模範帶頭作用，以身作則，動員他們到農村去，
隨後，各年級及各班的學生代表們，也紛紛登臺表決心：堅決響應毛主席的偉大號召，緊跟毛主席的偉大戰略部署，到農村廣闊天地去安家落戶，紮根農村一輩子，滾一身泥巴，練就一顆紅心，爭取要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自覺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積極投身階級鬥爭、生產鬥爭、科學實踐三大革命運動，在風口浪尖上鍛煉成長，把自己鍛煉成為共產主義事業的可靠接班人。
在講臺上發言的每一個人，表現得都是那麼慷慨激昂，意氣風發，充滿著非凡的精神面貌，嗓門一個比一個洪亮，語調一個賽過一個，措詞口號一個比一個更感人，充分顯示出一個比一個更革命。今天大會的三尺講臺上，所有發言的人都具備一個顯著特徵，唯恐落在別人後面，生怕被別人議論為有不革命之嫌。從他們發言的氣勢上，我們不難看出，大概在中國的遼闊大地上，比他們更革命的人已經找不到了。
操場上的全體同學，也許已經都意識到：今天就是我們的學生時代，最後一次在操場上集合，這可能是我們參加的最後一次全校師生大會。
任憑刺骨的獵獵寒風，吹在身上，刮在臉上，引起一陣陣刺痛和寒冷，下麵聽報告的數百名學生們紋絲不動，按照各年級和班級的序列，直挺挺地列隊站在大操場上，講臺上的麥克風，還有那些個高高懸掛在電線杆上的高頻率大喇叭，它們所發出的陣陣尖銳刺耳的喧囂聲，回蕩在整個學校的上空，在人們的頭頂上，耳朵邊狂轟濫炸，在全校師生的心靈深處強烈地撞擊著。在會場中間沒有任何人說悄悄話，台下一片鴉雀無聲。
這也難怪，在當時的那種政治背景條件的風口浪尖上，如果被別人議論為不革命，其後果是我們誰也無法想像的。在當時，不論是誰，都害怕承擔所謂不革命的嚴重後果。那不僅會給自己的政治生命造成嚴重的後果，同時也會給自己的家庭以及親戚朋友，給他們帶來非常可怕的政治影響。至於偉大統帥的戰略部署，我們這些平頭小老百姓如何得知，我們也只能做到，領導怎樣要求，百姓們怎樣做就行了。只要是偉大領袖說的，那都得句句執行字字照辦。
當初有一句話很流行：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要在執行的過程中加深理解。
動員大會結束後，全校師生按照年級班級的序列，高舉著大紅旗，扛著大幅標語牌，排著整齊的佇列，浩浩蕩蕩地到市里遊行，我們學校的遊行隊伍，先來到羊市街的成都市革命委員會大門口，向當時的成都市革命委員會主要接待人遞交了全校同學志願上山下鄉的申請報告書。
接著，我們全校的師生隊伍來到人民南路廣場，在偉大領袖巨幅塑象前肅穆列隊，舉起右臂握緊拳，向偉大的領袖毛主席和全市人民莊嚴宣誓：堅決回應號召，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永遠與工農民眾相結合。蒼天在上，厚土在下，赤膽忠心可照日月，革命豪情壯志淩雲激蕩胸懷。
在那難忘的十幾天裏，整個成都市大大小小的主要街道上，每天都簇擁著成千上萬的學生們，即將上山下鄉表決心的遊行隊伍，寬闊的人民南路廣場上，每天都擠滿了群情激昂的青年學生，這些人不久就即將作為知青，奔赴廣闊天地。他們那響徹雲天的歌聲，慷慨激昂的誓言，還有那些無數面翻飛如畫的紅旗，匯成了知青的紅色海洋。真所謂人如海洋歌如潮。
從學校開大會開始，到離開校門走向大街，至人民南路廣場的遊行，站在偉大領的巨幅雕塑像的面前，我們始終都處於極度的熱血澎拜。幻想著未來的美麗農村，正在向我們不斷地靠近。
學校的遊行隊伍解散以後，我和幾個同學在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誰也不願開口說話，慢騰騰地走在人行道上，大家都在一直反復地想著這個問題。對於知識青年上山下鄉，不知道我們的爸爸媽媽，家裏的大人們，他們都是怎麼想的？
就要到家了，和同學們分手那一瞬間，我站住了。張口就問：“各位同學，上山下鄉的事，回家跟爹媽老漢兒咋個說？”
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回答十三個字：“一顆紅心，兩種準備，到時候再說。”
那麼，對於即將就要下鄉當知青的我，對於上山下鄉的問題，和爸爸媽媽之間，我真的還沒有仔細擺談過，爸爸媽媽對我上山下鄉，都有什麼打算和安排？確實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