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石板路（连载2）

石头94

2、小升初考試

明天學校裏要開大會，肯定是要動員：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接受再教育。
可我讀的初中，又跟別人不一樣。
我讀的這幾年初中，有一半時間是在建築工地上度過的。在工地的勞動過程中，逐步學會了瓦工砌磚的本領。可別人上的初中，根本用不著上工地勞動。名義上我讀的是初中，實際上的就是職業班，還是半工半讀的。那我又是怎樣考入半工半讀建築職業班呢？説起來這話就長了。
望著窗外飄飄灑灑的細雪花，回想著兩個弟弟剛才的議論。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那我究竟算個啥呢？讀了這幾年半工半讀的職業班，到底算不算是初中生？我一直就沒弄明白……
小升初，進入職業班的那段經歷浮現在腦海裏，一陣陣苦澀湧上心頭。
要說起來，這的人命不好，要倒楣，就連喝涼水都粘牙。我就是個命運蹉跎的人，小學畢業升初中，陰差陽錯地都上了半工半讀職業班。思緒把我帶回到1964年的夏天，在我小升初考試前後的那個時節。
記得從61年9月，我從重慶轉學到成都，在成都市馬家橋小學，從四到六年級，在班上，我一直是少先隊的中隊長，學習成績也始終名列前茅。深得班主任老師的賞識，在校長那裏，我也是小有知名度的。
那時候的我，戴著紅領巾，胳膊上別著兩道杠，自我感覺良好，學習成勣也不錯，在班裏一直排在頭幾名，對於我的學習成勣，爸爸媽媽一直都不用操心，一放學，書包就掛在門背後的釘子上，我的作業本，父母基本上都不看，衹在我的成績冊上簽名蓋章。
到了小學畢業前夕，畢業考試已經結束，學校把家長請到學校。家長會上，班主任老師當著全班同學家長的面，把我可勁兒誇獎了一番，爸爸也覺得臉上有光。散會以後，班主任老師把我爸爸留下來單獨談話。
班主任老師說：“石建華的家長，學生現在即將畢業，將來要報考哪個中學，你們想好了沒有？目前有啥想法？”
我爸爸說：“老師，你談的這個問題，我和他媽媽在家裏，也曾經和孩子議論過。孩子的想法是：能在家附近的八中或者三十一中等學校上初中，最爲理想。孩子的真實想法是：在班上的成績也許算拔尖的，但要在成都市那麼大的範圍內來比較，那就算不了啥，強中自有強中手。我的孩子根本就靠不上邊。自己的娃娃學習成績怎麽樣，自己最清楚。所以，爲了保險起見，不求最好，衹想希望能夠順利地考上初中就行。這也是孩子的真正希望，我們都不反對。“
班主任老師搖搖頭，說道：“單就石建華的學習成績來説，報考八中或者三十一中，未免有些可惜了。我的想法是要他報考省重點學校，四、七、九中都不錯，乾脆就報考成都四中吧，到了教學質量高的學校，能夠得到更好的教育，對孩子的將來是大有好處的。請你們回家以後多想想，今天暫時不做決定。”
我跟在爸爸的身後，一聲不響地回到家裏，爸爸把老師的話，一五一十地向媽媽做了傳達，接著爸爸媽媽把目光一起對準我，異口同聲地開口問道：“你到底是咋想的？”
我低著頭小聲回答：“我還是想報考八中或者三十一中。首先，學校離家近，到八中，走路也就十幾分鐘；如果到三十一中，更近，衹要幾分鐘就夠了。其二，我們這個大院裏，有很多人都報考八中或者三十一中。小夥伴們都在一個學校，同學多，人際關係好處，第三，自己的學習成績怎麽樣，自己最清楚。自己有多大的能力，別人不清楚，自己還不清楚嗎？”
媽媽説：”孩子的想法不能算錯，這個想法把握大些。不過，你的班主任老師的建議也是有他的道理。如果冒一次險，衝一下，萬一能過關，那豈不更好。我也打聽過，這個學校的確還真不錯，是省裏重點的重點，如果真能到那個四中去讀書，那當然是最好的。”
爸爸説：“學校老師的建議與孩子的想法，各有各的長短。今天先不忙定。過幾天再説，反正還有幾天，我們都好好想想。”
幾天以後，我從學校領回來一張表格。
這回可是來真的。要填寫報考學校的名稱。我還補充了班主任老師的口頭要求：“老師説了，填上就不能改了，表沒有多的。一定要認真填寫。”
我把表格交給了爸爸，爸爸接過了表格，轉身就放到了桌子上，接著就問我：“怎麽樣？你想好了沒有？這表可就要填了。一旦添上了，就不能改了。”
我回答道：“我還是想報考八中或者三十一中。八中為第一志願，三十一中為第二志願。”
爸爸想了又想，終於說到：“你的想法固然很好，報考八中或者三十一中，自然有你的道理，不能算錯。不過，我認爲你還是冒一次險，就拼一次，就報考四中吧。萬一撞過関了，豈不更好。何況是你的班主任提出的建議。我想，你的們老師對你應當是瞭解的。他既然建議你去報考四中，肯定有他的把握。這一回，你就聽你老師的，好好爭取，別再猶豫了。”
媽媽也在一旁勸説道：“我也覺得，你就聼老師的這回，就報考四中。不變了。我和你爸爸都是這個想法，你好好爭取吧。”
我一下子就呆住了。停了老半天才小聲説：“那好，我就聼你們的，報考四中了。”
開頭我就説過了：升初中的時候，班主任老師總覺得我學習成績可以，就硬逼著我報考成都四中。我可常聽別人說，那個四中，可是全省的重中之重的重點中學，能上四中的，都是成都市尖子生中的尖子生。我當然有自知之明，説啥也不敢報考四中。
開始,爸爸媽媽還是很支持我，要我就在人民北路附近，隨便報考一所初中學校。可是班主任老師就為此事，曾經多次找過我的父母談話。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爸爸媽媽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他們竟然也接受了班主任老師的建議，決定要我去報考四中。
事已至此，也就別無他求了。各種想法統統拋到腦後，全心復習，準備考試。
幾天以後，班主任老師派兩個同學，給我送來了准考證。
接到准考證那天下午，我從人民北路的家裏出發，徒步走上萬福橋，沿著公交車的路綫，一直向南，穿過人民南路廣場，越過幾道人行橫道綫，在文廟前街口，就看見了《成都四中》的大幅招牌。在成都四中的大門口，我的心情激動了好一陣。心裏想的是：我的馬家橋小學大門口，從來沒有這麽莊嚴肅穆過。
看看人家這學校，看看別人的校園，再想想自己的小學校，簡直就沒法比。我在心裏不住地感嘆道：“要是真的能在這個學校上中學，這輩子都值了。這個願望也不知道能否實現，不管咋樣，過了這幾天，考完試不就全知道了。明後天考完試再見分曉吧。”
這天晚上，早早地就躺在木板床上，我原來想的是早點休息，能睡一個好覺，沒曾想一躺在床上，總是想到明天，一大早就要去考試，這一緊張起來，反倒毫無睡意。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浮現出四中。那個莊重美麗的校園久久地徘徊，不能散去。
我在心裏還想著：明天一定好好考試。萬一考好了，就能夠在四中，這所神秘的學校裏上中學。自己有面子，爹媽的臉上也有光彩。關鍵的關鍵，還是取決於明天的考試，要看成績怎麽樣。我的睡意一點兒也找不到。就更睡不著了。
常言道：“夜長夢多。”
心裏的事情想多了，這覺也就沒法睡了，人一進入興奮狀態，一點睡意也找不到了。一直折騰到了後半夜，總算是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睡夢中的我，進了考場，拿起考試題一看，題一點兒也不難，於是乎提筆一氣呵成。
答題完畢舉手示意交卷。監考老師走過來，順手拿起試卷一看，只見試卷上的字，一個接一個地，眼睜睜地看著它消失，急得我大聲喊叫起來，這一下，全家都被我給閙醒了。
幸虧這只是一場夢，否則，要是真的，那可就更糟了。
天亮了，趕緊起床，洗臉刷牙完畢，喫過早飯，我身穿著白襯衫，藍色的短褲，胸前系著紅領巾。拿著文具盒，文具盒裏裝著准考證，這是最關鍵的，還有鋼筆、鉛筆、橡皮擦、三角板、量角器，反復檢查幾次，確信無遺漏之後，便直奔成都四中考場。
媽媽在我身後喊道：“好好考，別著急。”
爸爸也在身後喊道：“中午最好回家喫飯。”
我頭也不回地出了家門，一邊跑一邊順口答到：“中午不一定回來喫飯，看情況再説，中午喫飯你們別等我。”
由於昨天來看過考場，今天一大早，我就已經信心滿滿地出現在考場，順利地找到自己的考場教室，打開了文具盒，找出自己的准考證，按照准考證上的編號，在考場裏找到與自己對應的課桌，這個課桌上的編號2222，與我的准考證號完全一致。
監考老師走過來，拿著我的准考證，編號與課桌上的一致。再核對一下准考證上的照片，與我本人一致。便向我點點頭，示意要我坐下。
不一會兒，走廊裏的電鈴響了。監考老師站在講臺上，向大家宣講了考場紀律。接著就給我們發試卷。
第二遍鈴聲響了。監考老師站在講臺上，對大家説到：“現在，你們可以答卷了，同學們，時間夠用，大家不要緊張，認真做試題答卷。”
上午考語文，這試卷實際上，就是一張白紙。沒有試題。考試題目很簡單，就是寫一篇作文，文字要求在300字以內。自由命題，寫一次難忘的事情。考試的體裁不限，形式不限。
早知這樣，著語文就根本無須復習。不就是寫一篇作文嗎？我自認為還行，感覺不錯。心裏一陣輕鬆，提筆刷刷幾下打個初稿，然後就開始在試卷上寫起來。
這個作文，我寫得很快，考試的時間大概剛過了一半，大體上就算寫完了。我開始自己檢查了一邊，未發現寫錯別字，就大起膽子舉手示意交卷。
一個監考老師走過來，收走了我的試卷，包括草稿紙，他一起都收走了。另一個監考老師跟在我的身後，一直把我領出了考場教室。看著我走下樓梯。
交完語文試卷，我信心十足地走出了考場教室，來到室外大操場。
看看人家的學校，有那麼大的跑道，那麼多的籃球架，單雙杠，高低杠，還有那一排排鋪著砂的跳遠沙坑。心裏想，這才是真正的學校喃，我的小學和這裏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差得太遠了。誰知道我能不能考到這個學校啊，如果能來這個學校上學，那我做夢都會笑醒了。
站在這個大操場的一個雙杠旁邊，兩眼巡視著大操場裏的一切，就像進了大觀園裏的劉姥姥，我徹底被弄蒙頭了。雙手抓著雙杠，挺身上杠就翻了兩個滾，玩兒了好一陣，就是捨不得離開。後來看著很多考生考完試，別人都往學校外面走，我也不能顯得太特別，只好跟著一大幫參考的人群，默默地走出了學校，往回家的路上走。不大一會兒功夫，就到了公車站。
在等公車的時候，我背靠著站牌的立杆，望著來來去去的人往車流，雙手向上，無意識地伸展了一下腰。卻在此時突然發覺，我一上午都握在手上的文具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早就不在我的手上了。那個文具盒裏，不僅裝著我考試用的文具，更重要的是：裏面還有下午考試必須要用的准考證。
這一下，我徹底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向周圍的地面四下張望，可地面上根本啥都沒有。這如何是好？我馬上轉過身，調頭就慌慌忙忙地往四中考場猛跑。
站在四中的大門口，我很遲疑地停住了腳步，四下張望著，在這兒我真是舉目無親，咋個辦，下一步我該去找誰幫忙？我不知道。就在我舉足無措的時候，很湊巧，就在四中大門口的大幅校牌前面，看見了剛才在考場教室裏的監考老師。
監考老師也看見了我，微笑著停住腳步，向我點點頭，很和氣地問候我：“小同學，你還沒有回家？”
聽見監考老師的問候，頓時感到，我是遇上了救星。連忙跑上前，一把拉住這位監考老師的衣袖，把情況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這位監看老師。
這位監考老師聽我講完我的敘述，馬上拉著我的一只胳膊，把我領進學校的教學大樓，在一個辦公室們門前停下腳步，從衣服兜裏，取出鑰匙，拉開了房門，從辦公室的桌子上抓起電話，撥動了一串數碼。然後放下電話聽筒，順手指著一把椅子。“小同學，你先坐在這兒等一等。”
不一會兒，一位中等身材的老師走進了辦公室，監考老師把我的情況轉告了剛才進來的監考老師。帶我進辦公室的那位老師，便急沖沖地走出了辦公室。
剛進門的監考老師來到我的身邊，用右手撫摸著我的頭，和和氣氣地說：“小同學，不要著急，按説呢，進考場參加考試，必須要有准考證。可是你的准考證已經丟失，就得寫一個字據。我和剛才出去的那個監考老師，共同給你做個證明。爲你出具蓋了公章的書面證明。我們都可以爲你證明，上午你確實參加了考試，這個事實，我們已經都核實過了。下午我們一起送你進考場。保證不會影響你參加考試。你放心吧。”
過了一會兒，剛才出去的那個監考老師回來了，他手裏拿著一個飯盒，裏面裝著熱氣騰騰的飯菜，徑直來到我的面前，遞到我的手裏。關切地說：“小同學，你先喫飯，飯後就在這裏休息。你千萬不要再到處亂跑了。下午，我和這位老師一起，給你寫一個書面證明，蓋上公章。為你作證。證明你，的確是這個考場的考生。我們把你送進考場。絕不會影響你參加考試。希望你下午好好考試。”
我十分感激地接過飯盒，面對二位老師，必恭必敬地行了一個鞠躬禮。
飯後，我在走廊盡頭的洗漱間，用自來水把飯盒洗乾淨，拿囘辦公室交還給老師。同時把錢和糧票交給老師。可這二位老師堅決不收，我只得向二位老師再三表示感謝。
“謝謝二位老師了。”
後進來的老師向我招手，要我過去，
我趕緊走到那位老師身邊，這位老師從辦公桌裏拿出來一支鋼筆，在辦公桌上打好墨水，又在一張廢紙上劃了兩下，不侵紙，不刮紙，很好寫，這才擰好鋼筆帽，然後隨手拉起我的手，把那隻鋼筆交到我的手裏。接著又拿出來一支半截鉛筆、一塊橡皮擦、一副三角板、一個量角器。面帶著微笑，溫和地對我說：“小同學，我們把這些東西借給你，你先拿去參加考試。下午好好考試。考完試以後，你記到還給我們就行。”
我非常感激地向著二位老師點點頭。含著感激的淚花轉過身，轉身向考場走去。準備下午考數學。
對於二位老師的善舉，此刻我深表感激之情。一塊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下來了。
下午的考試時間就要到了。二位老師領著我，把我從辦公室直接帶到了考場教室，一直送到我的考試課桌前。開始發試卷了。
數學試卷發到我的面前，監考老師拿出鋼筆，在我的試卷右上角的編號空白處，寫下了我的准考證號“2222”。然後直起腰來對我説：“你現在就可以直接答題了。編號，我已替你核實過幾次了，你就不要再畫蛇添足了，安心答題吧。”
我向二位監考老師點點頭，懷著感激地心情，開始答題。
開始還算順利，但好景不長。這天下午，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答題的思路總是要跳到，今天丟失准考證的事情上去……
我明白：由於我丟了東西，特別是丟了准考證，會給以後報到注冊等方面帶來很多麻煩。心裏就很不舒服，總想著弄丟了東西，回家後爸爸會不會罵我。腦筋老是往這兒想，一想到這個事兒，心裏總覺得忐忑不安。
當然，有了這些個想法，肯定會直接影響到我的考試情緒。答題的時候，我的思路總是打不開。一直有種感覺，在考題裏，好幾道題的意思，好像我都沒看明白，這幾道考試題，若在平時，根本就不是問題，可就在考場上，我居然不知如何下筆，當時，我就感覺得，周圍一直在嗡嗡直響，腦海裏頓時一片空白。草稿紙畫了一張又一張，思路不對，題意理不順，這幾道題就是做不出來。
由此想到的：平時我的學習成勣還可以，可在考場上做不出來，萬一考不好，實在丟不起那個人。不僅這面子上不好看，對不起爹媽都不説了。今天二位老師對我幫助那麽大，考不好也對不起二位監考老師啊。
抬頭看著考場前面的監考老師，心裏總想到：萬一考不好怎麼辦？
壞了，這種時候，悲觀情緒一旦冒了頭，俗話說兵敗如山，答題的思路全亂了。大腦裏一片空白，甚至想不起該咋個寫字了。這時候。我無意識地擡起頭，瞭望著黑板，看見了監考老師。心裏好像踏實了不少。
監考老師發現我突然擡頭，立刻站起身，離開講臺走到我的桌前，微笑著問道：“小同學，你有什麽事？”
我小聲回答：“報告老師，沒什麽事，能還給我一張草稿紙嗎？”
監考老師笑了：“當然可以。”
説著，監考老師轉身回到講臺前，從講臺上拿起幾張草稿紙，又來到我的桌前。關切地說：“小同學，不要緊張，時間夠用。不要著急。”
我回答了一個字：“嗯”然後又埋頭答題。
在考場上，我的心理頓時產成了過重的負擔，這思想上一旦開了小差，考試的成績就可想而知，當然也就不可能考好。後果當然可想而知。
接過了那幾頁草稿紙，看到了緊靠老師鼓勵的眼神，我終於穩定了情緒。又開始忙著答卷。考場上，只聽得鼻尖在考卷上，發出了沙沙沙的響聲……
試卷上的題，總算是做完了。
我舉手示意，監考老師走過來，拿走了我的試卷，還有全部的草稿紙。
我隨後把鋼筆、鉛筆、三角板、量角器、橡皮擦等全部收好，一起還給監考老師。向監考老師再三深表謝意。向監考老師告別後，離開考場，走上回家的路。
從考場出來，聽見身後同考場的很多人，都在相互爭論著核對答案。
可是我，根本不敢去插半句言，心裏的底氣早就蕩然無存了。最終結果的自我感覺，成績相當糟糕。心裏想到的就是：這回我肯定是徹底完了，不要說這四中考不上，恐怕就連普通的全日制中學，我已經也都不敢奢望了。
果不其然，我從考場回到家，剛進家門，爸爸就劈頭蓋腦地把我好一頓埋怨，發出了一連串質問：“你到哪兒去了？你説你回家喫飯，我們一直等你，等到一點鐘，也不見你的影子。中午你在哪兒喫的飯？下午考數學，你倒是去了沒有？你今天的考試到底怎麼樣？”
媽媽也焦急地問：“中午你到底喫飯沒？我們一直爲你擔心。沒出啥事吧？”
站在一旁的姥姥不滿意了：“你們也真是的，孩子剛進家門，倒是讓孩子喘口氣，讓他慢慢説。你們可倒好，一下子問那麽多的話，他就長了一張嘴，你們要他先回答那一句？”
我稍稍地定下心來，面對著爸爸媽媽和姥姥，怯生生地低聲敘述著，把今天考試的情況，以及丟失准考證，學校老師幫我打飯的事，還有老師對我的大力幫助等全部過程簡單敘述一番。
我的話還未說完，爸爸媽媽就劈頭蓋腦地把我好一頓數落，說“你看看有誰像你這樣的，出去考試，又丟東西又丟人的，咋就沒把你給丟了。你還知道回來。到底考的怎樣？丟人現眼的東西。”
這一回考試，我算是給他們丟臉面了。爸爸媽媽罵我：“沒出息的東西，我們都擔心，你考不上中學，將來你該怎麼辦？”當然，他們更對我的考試成績擔起心來。我給爸爸媽媽丟了臉面，自己也背上了思想包袱，心裏的壓力就更大了。
這麼多天，我一直感覺到，這個初中，我肯定是考不上了，當然也感到有說不出的委屈和懊惱，當初要是依著我的想法，那會有這麼多的煩心事。現在，這中學，我自以為，肯定是沒指望了。所以就成天躲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獨自發愁，不敢見人、尤其是不敢見老師和同學。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了。
隨著暑假一天天地過去，小升初的考試，已經過去兩三個星期了。
同院子裏的很多小夥伴們，陸陸續續地都收到了初中的入學錄取通知書。看著那些家長們，領著孩子們，成群結隊地上街去買新書包、新文具，做著上中學的準備。真讓人羡慕不已。
這幾天，爸爸媽媽老是在問起我這兩個問題：“怎麽不見你的入學通知書呢？你究竟考得怎麽樣？”
每天都聽到這樣的質問，我根本不敢搭話，心裏早就虛的沒有底了。
此刻我衹能低下頭，小聲地嘟噥著：“不知道啊，反正我已經不報希望了。入學錄取通知書又不是我發的，我咋個曉得它好久來。老問我，有用嗎？”
爸爸不滿地訓我幾句：“考不上初中，你那麽丁點兒大的個頭，那麽小的年紀，不上學，你又能幹啥？你又有啥本事進入社會？憑什麽本事在社會上立足？”
面對著爸爸的質問，我無言以答，衹好低頭認栽，不再言語了。
獨自一人跑到大院門口，躲在磚柱子的後面，面朝著我的母校---馬家橋小學。滿懷希望地凝視著。期待著在某一時刻，這個世界將會出現奇跡。説不定就在下一分鐘，就會有奇跡發生。
蒼天有眼。沒想到在三天以後的黃昏，全家正準備喫晚飯。就聽得有人在敲門。我趕緊起身打開了房門。就看見我的小學班主任老師，帶著班上的兩個女同學，突然來到我家。
他們一進我們的家，就直接來到我的爸爸媽媽面前，分別和他們握手，我趕緊站到旁邊，給他們做介紹。
“這位是我的班主任老師。”
“這是我的爸爸。”
“這是我的媽媽。”
“這是我的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