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情的灾难 二

绿洲岛

  这时候虽然要比先前那阵子暖了起来一点点，但割肉的西北风伴着漫天的飘雪让人打着哆嗦的寒冷。

  我还在雪地里静静地，孤零零的躺着。不知从谁那里传来一阵轻轻的嘤嘤哭泣声。

  那同情的哭泣声能哭得所有人跟着悲伤落泪。

  爹即使听到有人为我的遭遇而感到同情流涕，可爹又能怎样？爹主宰不了当下残酷的形式带给我的灾难。

  爹生来就是胆小怕事如鼠的主，尽管我被狼心于治国残忍的伤害，爹一直不敢鼓起勇气站起来跑来看看我。

  爹始终抱着脑瓜蹲在地上无奈的揪着头发。男人的心酸眼泪呼呼往下流淌。爹无奈的样子让人看着是多么的揪心无奈啊。

  别看爹这副熊样，恨他的人少，理解同情的人多。大家都知道爹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

  爹不敢不听狼心的话，于家堡有谁敢惹狼心？谁要是惹怒到了狼心，就等于触犯了‘天条’，毕竟狼心手里掌握着红色斗争的大权！

  因此，谁都不敢轻易的去招惹狼心。只能在狼心面前点头哈腰的低头。真要惹到了狼心，那只有死路一条。

  爹该有多么的心疼我呀！爹只能做的是抱着脑瓜揪头发，即使心中有十万个愤怒，爹也只能是敢怒不言！

  爹为了避免狼心对他变本加厉残忍的伤害，只能控制着内心悲愤的情绪，等待着狼心的发落。爹真是被斗争怕了呀。

  狼心见三叔被武队斗的民兵五花大绑捆绑起来，还捂着脸愤怒地向三叔跑来。

  狼心跑到三叔跟前，气呼呼的从于治国手中给枪夺过来，用枪把子恶狠狠地戳在三叔的脊背上。骂道：

  “操你奶奶的。看来你是不想活了？敢跟爷爷较劲？看爷爷咋收拾你。非要了你的命不可。”

  狼心气愤的骂着，又连踢带打踹了三叔几脚。接着怒道：

“攻击我？就等于攻击红色无产阶级革命斗争运动。这回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押走。”狼心胳膊一挥，接着怒道：

  “给于向东也绑了。押着他俩去找反动派董桂珍算账去。”

  狼心话刚落下，武斗队的民兵冲向爹七手八脚的给爹捆绑起来。

  爹这一刻跟个木雕人似的傻愣愣的，规规矩矩乖乖的等着就擒。站在那里，看着我整个人都麻木了。

  于治国一脸的愤怒，和于雷于刚他们将三叔顺地像拉死狗似的拉着，一边拉着一边连踢带打的骂骂咧咧骂着脏话。

  于治国骂道：“操。你他妈的真是找死。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想打我妹妹的主意？做梦去吧。今儿个爷爷废了你。”

  爹和三叔在狼心的监视下都被武斗队的民兵踢踢打打押走了。

  狼心打算先给爹和三叔关押在大队部哪个小黑屋里。等给妈抓来一起批判。

  大队部哪个小黑屋是专门关押阶级敌人的。看来三叔今天定要吃大苦头了。狼心和于治国绝不会饶恕三叔的。

  三叔不屈服，主要是看不惯狼心这种残忍的行为。三叔忍着浑身剧烈的疼痛，在民兵们踢踢打打下哀伤的喊着我。

  爹哭了，胆战心惊的回头看了看我。此刻，爹的心就像乱箭穿心的痛。爹不敢喊我，被狼心这伙人强迫的给押走。

  爹三叔被押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泥雪里。爹和三叔他们不知我是死还是活？

  ‘大白梨’从狼心家一脸羞红的回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满意足，幸灾乐祸的躲在一处墙角里偷偷的拍手叫好。

  “都给他们整死了。好样的景奎。我没白疼你。是我的好表弟。”‘大白梨’在心里感激着狼心，为之幸灾乐祸。

  妈在家里守在三猫四狗五虎跟前担心着我一个劲儿落泪。整个人处在魂飞状态之中。

  爷爷劝慰道：“慧慧妈。别担心。驴子不会有事儿的。你心眼儿善良会感动天地的。驴子吉人天相。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别哭了。”

  爷爷的声音抖得心酸。两行浑浊的老泪再也忍不住了，奔流出来爬在满是皱纹饱经风霜的脸上。

  哥于寒冬依旧玩着手里爱不释手的小木枪。他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妈。

  这会儿于向明才从茅房里出来，他在茅房里足足蹲有快一个钟头，也不嫌茅房里的臭味儿。

  一出来，于向明不敢向我家这边看一眼，怕被老婆‘大白梨’看见了又要挨一顿暴打。于向明挨老婆打是经常的事儿。

  只要有一点不对‘大白梨’的心思，轻者，‘大白梨’用扫帚把敲打于向明的脑瓜。重者，是要给于向明关在门外一整夜的。

  要不就是‘大白梨’一月俩月的不让于向明沾她的边儿。‘大白梨’宁愿去找狼心干那样的事儿，一生气怎也不让于向明搂她睡。

  ‘大白梨’常常用这样的话来吓唬于向明：不老实，我跟表弟说去，让你尝尝被斗争的滋味儿。

  于向明也不是没看过被斗争的人的下场。一听这话他于向明就吓得浑身乱哆嗦。所以被老婆治得服服帖帖。

  为了不挨批判斗争，即使有时候亲眼看见老婆和狼心滚在一起，于向明都会装作眼瞎，灰溜溜的退出去。睁只眼闭只眼的装聋作哑。

  于向明走路都不敢弄出多大动静来，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这样做，于向明无非是怕被爷爷看见不去我家关心关心情理上说不过去。

  所以于向明从茅房里一出来，就尽量躲避爷爷的视线。轻手轻脚的溜进家里。

  “爹。你这是干啥呀？跟做贼似的。”于寒争不解的问。

  于向明赶紧冲儿子摆了摆手，暗示着儿子嘘嘘着。压低着嗓音说：“别吱声。爷爷和你婶儿看见了多不好。”

  “爹。婶儿家到底出啥事儿啦？我看表舅给二叔三叔都截住了呀。”于寒争也学爹压低了嗓门。

  “咋？你表舅给二叔三叔截住是啥时候的事儿啊？”

  “就刚刚。你没听到外边吵吵啊？”于寒争追问：“到底出啥事儿了呀？”

  “别打岔。你表舅给你二叔三叔截住要干啥呀？没听说要批判他们呀。”于向明说着，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于秀莲一眼。

  这时的于秀莲正站在门前一边给丈夫于寒争拍打着身上的落雪，一边侧着脑瓜向我家这边望着。嘀咕道：“二驴子得病了。”

  于秀莲说着，担心婆婆看见她往我家那边使劲，小心翼翼的向门口望去。

  于寒争好像想起来什么，忙问：“秀莲。妈干啥去了？”

  于秀莲轻轻地摇了摇头，挤出一句不知道。

  就在这时，狼心带着几个武斗队的民兵骂骂咧咧，吵吵嚷嚷的冲进家里来。

  于寒争赶忙给媳妇于秀莲一拉向屋里躲去。于寒争知道表舅狼心不是冲着他家来的，所以他为此一点都不担心。

  狼心一伙人不等进我家屋子在门外见啥砸啥，恐怖的叮当乱响声能人的真魂吓得魂飞四散。

  几个人怒气冲冲的冲进屋子，狼心走到灶间将锅台上的泥盆瓷碗抓起来砸得粉碎。泥盆里妈还没来得及下锅的玉米面洒了一地。

  三猫四狗五虎被吓得丢魂似的哭。爷爷也立刻紧张了起来。慧慧姐早就被吓得落下病根哆嗦成一团。

  狼心一见妈呼的一下脾气就上来了，大手一挥命令道：“给反动派董桂珍绑了拉去批斗。”

  狼心怒着，一转身给玩着木枪的哥一脚踹趴在地上。愤怒地将小木枪丢在墙角里。

  民兵绰号猴子和于石头还有于成林像疯狗一样冲上来给妈从炕上拉下来。之后七手八脚迅速熟练地给妈捆绑得结结实实。

  妈像失去自由的一条狗被这伙人牵着向门外拉去。刚出屋门口，猴子迅速地将挂在屋外墙上的一个木牌子挂在妈脖子上。

  “快走。你个反动派。”猴子一抬脚，腾的一脚踢在妈腿上。

  妈险些没跪在雪地里。妈脖子上这个木牌子是妈在挨批判时，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义务劳动时必不可缺少的证明身份的东西。

  木牌上，写着这么几个大字：打倒反动派董桂珍！在字上面，一撇一捺画一个X字。凡是被批判斗争的人，人人都有这样一个牌子。

  狼心今天很仁慈，没有给爷爷绑上带走。狼心在妈身后踢踢打打骂骂咧咧的踹妈。

  ‘大白梨’一进家门迎见狼心带着武斗队的人给我妈绑走，知道狼心在她出气。甭提该有多么的欢喜了。

   ‘大白梨’与狼心会面这一霎那间，抿不住嘴儿的乐。她此刻的心情感到心里暖暖的。冲狼心竖起大拇指小声嘀咕着：

  “好样的。”‘大白梨’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妈身上怒道：“那个骚逼反动派。看你有人治你不。”

  于秀莲抱着莺莺透过窗户窟窿看到这一切心痛流泪。有心想去我家帮慧慧姐照看哭得跟杀猪叫唤的三猫四狗五虎却不敢动弹。

  处于亲情和与妈相处的感情于秀莲真想冒一次险，可一想到比老虎还厉害的婆婆‘大白梨’就在外边于秀莲的勇气瞬间就破灭了。

  此刻的于秀莲只能做的就是为我家的遭遇感到心痛与流涕。

  这时于向明的儿子于寒春和于寒阳趴在窗户上看着热闹。他们在心里因有个好表舅爹妈不被斗争批判而感到万分的自豪与庆幸。

  妈被武斗队的民兵像牲口一样活生生的牵走了。这凄惨的一幕让人看着心痛催人泪下。

  当妈被狼心这伙人踢踢打打，推推搡搡路过我跟前时，妈见我可怜兮兮孤零零地躺在泥泞的雪地里妈崩溃了，不顾一切的向我跑来。

  “天哪天哪、、、、、、我可怜的孩子啊、、、、、、”

  妈哭喊着，还没等来到我近前，就被狼心一声喝令：“给反动派抓回来。”武斗队的民兵像疯狗一样扑上去生生给妈拽走了。

  再这么折磨下去，恐怕妈真的要活不下了，现在，妈整个状态处在精神崩溃情感沦陷中。就感觉这样的活着还不如死。

  为了我，妈豁出去了，宁愿不要自己的命了，也要去管我。妈使出全身的力量与武斗队的人拼命地挣扎想挣脱出来。

  可妈真的是太力不从心啊，被武斗队的人打骂着拉走。妈拼命地呼喊着我：

  “儿啊儿啊。我可怜的孩子呀、、、、、、”妈呼喊的声音该有多么的凄凉啊！

  妈这凄惨的呼喊声，撕扯得前来看热闹的人们不得不为之同情悲伤流泪。

  这凄惨的场面怎能不让人们看着揪心的痛！

  尽管乡邻们看我遭罪的躺在泥雪里，在狼心面前也不敢动恻隐之心来可怜我。任我孤零零躺在那里。

  乡邻们都替我捏着一把冷汗，谁都不知我在这漫无天际的大雪天里是否还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