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无情的灾难 一

绿洲岛

  今天狼心带着武斗队的民兵搞得这突然袭击的去抓人，是爹和三叔于兴山他们都没有料到的事。

  以往在于家堡开批斗会之前，都会事先做好充分的准备的。

  虽然狼心独断主张，不会与于景松于向林商量的，但狼心是会通知中立派于向伦这个村干部副书记的。

  可今天狼心来的这个突然袭击，不但与狼心见了面于景松不知道，就连于向林、于向伦都不知道。实在太突然了。

  狼心带着武斗队的民兵，骂骂吵吵的从街巷里直奔我家怒冲冲的跑来。真让爹和三叔措手不及。

  发生这样突然袭击的行动，爹和三叔于兴山他们谁都不知道这是‘大白梨’在狼心面前鼓捣起来的坏主意。

  让爹和三叔最害怕的是，看狼心这伙人舞枪弄棒气势汹汹的架势，今天狼心定会不能轻饶了爹妈爷爷三叔这些阶级敌人。

  说不好狼心这回整人要比以往哪一次都会更加的残忍。会用更加卑劣的手段来折磨人的。

  这一点，不单单是于兴山在心里替爹和三叔着急，就是爹和三叔他们俩自己都在着急。

  真是越怕越有鬼啊。

  就在这时，狼心带领着五六个背着枪带着红布箍的武斗队的民兵，一路谩骂气势汹汹的跑在漫天飞雪里。

  很快狼心和武斗队的民兵迎面跑过来与爹三叔于兴山他们打了一照面儿。

  “于向亮。你他妈的给我站住。”狼心看不清三叔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将手一挥喝道：“于向亮。你要搞啥破坏啊？”

  随着狼心的喝喊，武斗队的民兵们也跟着帮狗吃食似的喊着站住站住。

  三叔和爹不敢不听狼心的喊话，知道跟武斗队的这伙人抗衡绝没好果子吃。

  两人立刻都收住了奔跑的脚步乖乖的站在那里等待着狼心的惩罚。

  于兴山见狼心带着几个武斗队的民兵冲过来，吓得胆战心惊，很不自在的忙往墙角里躲去。

  这时的于兴山都快紧张死了，生怕给狼心惹上来脾气了给自己这个赤脚医生职务免除了不说，还担心怕受到批斗。

  毕竟于兴山已意识到自己有错；如果不是跟我爹和三叔搅在一起还好说，可在这节骨眼儿上，偏偏让狼心逮了个正着。

  于兴山害怕得心‘通通通’的直跳，想躲是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撑着吧，要打要罚只好认命了。

  这时于兴山都该后悔死了，恨自己不该感情用事，埋怨自己动了同情人的恻隐之心。在心里谩骂着自己。恨不得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

  几个武斗队的民兵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将爹和三叔团团围住。武斗队的民兵就像当年侵华鬼子兵那样端枪抵制着。

  三叔立刻紧张了起来，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事情很不妙。他不知狼心这样做会给我带来多大的灾难。

  “主任主任。我没搞什么破坏。孩子病了，要去卫生院。”三叔不得不向狼心作这样的解释。

  狼心顾不上搭理三叔，一把给躲在墙角里的雇农成分积极分子于兴山拉在手里。气得火冒三丈，眼珠子一瞪，冲于兴山呵斥道：

“于兴山？你想干啥？是不是昏了头了？咋跟阶级敌人搅在一起了呢？你的红色革命立场都跑到哪里去了？啊？”

  狼心气得暴跳如雷，一把揪住于兴山流行的三七分书生头发恶狠狠的撕扯着。又狠狠地踢了于兴山两脚。

  然后狼心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红语录本子气呼呼的狠狠地敲打着于兴山的脑瓜接着呵斥道：

“你是不是想投敌了呀？还是想背叛无产阶级？啊？白信任你了。”气得狼心举拳要打于兴山。

  于兴山听狼心这样说自己，感觉实在是承受不起，他认为狼心给他扣的这顶大帽子要比三座大山还重，忙解释道：

  “主任。主任。三爷。您息怒。您息怒。不是您想象的那样，不是我故意想和阶级敌人搅在一起、、、、、、”

   于兴山缓了一口气，接着解释道：

  “是这样的三爷。阶级敌人家的人得病很厉害，我治不了，作为医生，才想陪着去卫生院一趟。我觉悟不高。该批评。三爷批评得对。”

  狼心一听，气汹汹的将手往腰间一插，严厉呵斥道：

“你还知道你自儿个觉悟不高啊？批评你是轻的，应该给你拉去去批判。我他妈的不是早就给你过过话吗？不让你给他家人看病吗？”

  狼心训斥着于兴山，又用红语录本在于兴山的脑瓜上狠狠的敲了几下。怒道：

  “一个地主家的狗崽子命有那么金贵吗？我不是跟你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给反动派董桂珍家的人看病吗。滚。该干嘛干嘛去。”

  于兴山心里清楚，知道狼心这伙人惹不起，也知道狼心给自己留了好大的面子。赶忙点头哈腰的嗯嗯着，不停的说是是是。

  于兴山表示很理亏的样子哈腰冲狼心深施一礼，送给狼心一个很不自在的笑，转身匆匆离去。

  狼心不加半点考虑，利用手里的权利一心想替相好‘大白梨’出口气。

  原本狼心打算带着武斗队的民兵去家里找我妈算账的，没想到半路上竟然遇到爹和三叔。

  这样也好，狼心想‘罗卜白菜’的一起炖。本来因三叔与润芝之间的事狼心心里就不舒服呢，一挥手，大声喝道：

  “你们几个他妈的还愣着干嘛？马上给这两个阶级敌人绑上啊。拉去批斗呀。”

  狼心怒着，顺手给奄奄一息不死不活的我从三叔怀里夺过来，抓在手里往地上恶狠狠的一丢，凶狠的怒道：“去死吧。”

  我啪叽一声落在了泥泞的雪地上，我感觉不到疼，死人一般动都不动，哼都没哼一声丧尽了知觉的躺在泥泞的雪里。

  爹当时就吓傻了，凄凉高喊一声：“我的孩子呀、、、、、、”

  爹不等被冲上来的武斗队的民兵给绑上，拼命的向我奔来。

  狼心大喝一声：“阶级敌人于向东你想干啥？你给我他妈的老实点儿。你再敢往前走一步今个儿我他妈的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爹真被狼心这一嗓子给吓住了，像一只快要宰杀的绵羊堆尿在地上。难受得抱着脑瓜直揪头发。

  尽管再怎么的难受；尽管再怎么的悲痛；尽管像刀子一样扎得心发抖的痛。

  但爹是没有勇气敢站起来，对狼心给我的残忍虐待伤害，爹也不敢反驳。只能无奈的接受这残酷的事实。爹吭都不敢吭一声了。

  爹并非是不知道心疼我，而是爹怕了；爹倒不是惧怕他狼心，惧怕的是残酷的斗争与批判啊。爹曾领领略过被斗争批判的滋味儿。

  爹知道在这尖锐斗争时期，自己这个阶级敌人在批斗台上被斗争的痛苦，被残忍虐待的滋味儿。爹本就是胆小怕事懦弱的人。

  所以爹动都没敢动一下，只能蹲在那里愁眉苦脸的心疼我。无奈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发傻的不敢管我的死活。

  三叔急了，也疯了。不等被武斗队的民兵捆绑上愤怒的骂了狼心一句混蛋，顺手给了狼心一拳，拼命的向我跑来。

  三叔哭了，将死人一样的我心疼的抱起来，发疯地奔村外跑去。为了我，看样子三叔连命都不想要了。

  三叔哪是这伙人的对手啊？他怎能逃脱掉狼心这伙如恶魔一般人的手掌心呢？

  三叔这一拳是惹来塌天大祸了，狼心怎会饶得了他？这一拳，三叔一下子给狼心惹怒了。

  三叔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真不知天高地厚了，胆敢动手打无产阶级武斗队的干部？真是不想活了。

  狼心急了。真的急了。疼得捂着脸愤怒的吼着：“打死他。打死他。给我抓住捆上往死里打。”

  完了。三叔是彻彻底底的完了。看这穷凶极恶的阵势，三叔的小命要保不住了。这一拳算是闯下塌天大祸了。

  武斗队的民兵见狼心受到了委屈都急了，都要替狼心出口恶气，顾不上捆绑爹，一个个的像疯狗似的向三叔发疯的追来。

  眨眼的功夫，武斗队的民兵们很快就追了上三叔，不容分说，几个人蜂涌而上，一下子给三叔按倒在地上一通拳打脚踢的暴打。

  三叔怕武斗队的民兵残酷暴行伤到我，极力保护着我，一双有力的胳膊使出全身的力气支撑在地上将我护在身下。

  于治国像跟三叔有深仇大恨似的，愤怒地用枪把子狠狠地戳在三叔的后腰上。

  “操你妈的。操你妈的。你还跑啊？跑啊？整死你个狗地主羔子臭老九。”

  于治国愤怒着，恶狠狠地抓住三叔的头发用力一拉，三叔一下子被拉翻了过来。

  于治国见我在三叔身下被护着，一怒之下，凶残的给快断气的我扔到了路旁。

  这一刻，我在于治国的眼里还不如一只小猫小狗的命珍贵。我被于治国残忍的扔在路边，可怜兮兮的趴在冰冷的雪地里。

  于治国愤怒了，他想替狼心报那一拳之仇，无情恶狠狠地踹了三叔几脚，怒道：

“操你妈的臭老九。你他妈的还翻了天啦？不给你点儿厉害的颜色看看不知马王爷长几只眼了？操。捆上。勒死他个狗操的。”

  武斗队的民兵不给三叔丁点的喘息机会，像一群恶狗一样撕打着三叔。你一脚，他一枪把子的打得三叔鼻青脸肿。

  尽管三叔被打得眼冒金星，鼻口淌血，三叔也没忘记拼命地向我爬去。

  于治国不解气的用枪把子再次狠狠地戳在三叔的手指上，骂道：

  “操你妈的地主羔子。爷爷整死你个瘪犊子的臭老九。看你他妈的老实不老实？”

‘咯嘣’一声，于治国这一枪把子给三叔的手指戳断了。当时疼得三叔额头上的汗珠滴滴叭叭的滚流下来。

  三叔真坚强，喊都没喊一声咬着牙忍受着这残忍的伤害。三叔躺在地上，被于雷于刚两人踩在脖子上。

  即使这样，三叔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挣扎着努力的向我爬着。三叔爬着，不停的喊着我。

  三叔经过武斗队的民兵一通酷刑的暴打，然后被拳打脚踢一番七手八脚的给捆绑得结结实实失去了自由。

  冰冷的雪地里，我就是一具活死人，什么知觉都没有，可怜兮兮，孤零零的躺在那里。让看到人同情为我流泪！

  尽管我被伤害成这样了，看热闹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胆大妄为的来关心关心我。他们都很惧怕着狼心，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我。

  这孩子死了吧？一定是死了！这狠狠的一摔，什么人不摔死的？看热闹的人们都会这样的想着。

  他们只有在背地里偷偷地骂着狼心没有人性的残忍。一个个的，敢怒在心里，却不敢言的表出来。

  有谁不怕眼下这残酷的无产阶级斗争？

  这些人和爹一样，倒不是惧怕狼心，而是惧怕的是这残酷的斗争。一旦沾了被斗争的光，就甭想抬起头来。

  大家都知道，沾了被斗争的污点，那可是几代人都跟着受牵连的啊。可以说，用最古老的一句话来形容：那是要灭‘九族’的呀。

  我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雪地里，飘雪一点不讲条件的盖在我身上。我连最基本的动一动都不能了。

  谁能知道，接下来我要面临的是怎样的灾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