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山之思

吕立

           一块石头，一块石头…连续的跃动、跳荡，构成一个整体。光的流转，水的销蚀，在历经脱胎换骨的苦难的某个时刻，只是一瞬间，像一匹神骏的天马，驻足在抚宁的大地上。
我们无法追溯它的来历，它就像它现在的样子，一直存在着。透过风雕雨凿的痕迹，透过空气的颗粒，我们看到了一匹马的形体在光里流动。它如此庞大，庞大到吸纳我们的视线，阻挡我们的意识，只有时空才能与它交流。它是残缺的完整，一切完整都无法将它容纳。我们无法看到它的腿，甚至无法精细的描摹它身体的每个部位，只有高耸云端的马头崖向我们昭示着神秘的面孔。日月同时附在它的身上，流连、踟躇，不忍离去，它们早已熟悉了它圆润的曲线，幽深的线条，那里有它们交媾的精血，一次不经意的碰撞，一个意想不到的存在。我们不禁要问，是谁的手创造了如此巨大的辉煌，这一切的来临又预示了什么？
这块沉睡的石头，这个巨大的沉默，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直到明朝隆庆年间的战火把它唤醒。一个叫俺答汗的蒙古人，带着他的虎狼之师屡次光顾它，而每一次他都驻足在它的脚下。相比之下他的座骑太渺小了，小到了失去了再次前行的勇气，他把它奉为神灵不敢逾越。他看到了这块神奇的石头，这块有生命，有表情，有语言，有动作的石头，他的野心可以吞下广袤的北疆，却无法占有这块石头。战火以此为界，山上清音缭绕，山下生灵涂炭。百姓避兵于此，祈福于此，于是人变成了石头，石头变成了人，整座山有了灵魂，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熠熠生辉，充满了灵动。我时常这样想，在风雨飘摇，烽烟四起的隆庆年间，是什么样的神力使那些手持弯刀，足蹬马靴的民族放弃了盔甲和兵器，选择了皮毛、布匹和牲畜，融入到汉民族的生活里，出现了历史上著名的“隆庆和议”。政治的格局有，人为的因素存在，然而时空里的存在物却不应被忽略。它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之外，又亲近我们，让我们恐惧，让我们感动，让我们逼真的感到了一种巨大的神圣。
只有在这个时刻，我们才能真正的仰视它，这个在明朝万历年间被命名为天马山的存在。我们用手触摸它的灵魂，用心倾听它的语言，用视觉透视它的骨骼，我们发现万窍共鸣的和音。玄贞观像一架马鞍紧紧的附在它的脊背，祈福的钟声和香火宛如盛开的花朵，在千年的石缝里释放；走下点将台、晾甲台的戚继光，端坐于戚公亭内，百年的心事随“山河一览”、“海天在目”而远去；只有深远无际的桃源洞，经风历雨，岿然不动。这是人与物的重叠，是另一种生动的展示，通过运动，通过现象，通过神性，达到永恒。
    时常感叹时空的辽远和无限，事物的纷繁琐碎迷离于眼前，只有天马山这座巨大的雕塑，让所有的眼神、智慧、形体丧失意识，通过阵痛制造安详。为我们讲述遥远的故事，和我们一起走过今天，并为我们见证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