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缘？

李隽

　　

什么是缘？
作者　李隽

　　
　　全球人口大约七十亿。七十亿张脸孔、七十亿双眼睛、七十张红唇白牙的嘴，肯定有不少是你喜欢的，是你钟情的。假如让你在这七十亿中自由选择，那将是何等精彩？现实是，这一辈子你就生活在那几个地方，即使你有条件走遍天涯，短短的几十年，又能抵达几个角落？或许在地球的某一处，确实存在一个或几个深合你意的异性等着你，可是，今生你与之无缘。
　　
　　缘，这个被佛教描述得非常神秘的词，把无限浓缩到你可以触摸到为止。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的妻子儿女，这一辈子都是注定在你命中出现的，都是你的宿命。而在文学艺术里，缘为无限多的故事提供了蓦然回首的精妙细节，令无数人痴迷和回味。
　　
　　机缘：偶然中在你的生命里反复出现
　　
　　我儿子读小学四年级，跟一位姓袁的同学经常在一起玩，几天不见如隔三秋。我纳闷，全班四十六个同学，怎么偏偏同姓袁的小子混得这么好？问他，理由简单得超出我的意料：他跟他在幼儿园就是一个班。说简单又不简单：全班四十六个同学中，就他们两个有重复相聚的机缘。而他们在幼儿园时并没有特殊的交往，仅仅是因为重复相见使他们的感情比任何新结识的同学都更深了一层。读大学期间，有个姓彭的同学是情场老手，他告诉我：假如你要泡一个女生，她不答应，甚至恶狠狠地把你哄走，千万不要灰心，但也不要继续缠着，你先走开，过几分钟你再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好了。当时，我死活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却屡试不爽。现在才明白，在人性中，尤其是在女性的特殊情感活动中，重复出现会产生熟悉感，能弥补离去后产生的情感落差。利用这种重复的机缘制造委婉曲折、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是印度电影的拿手好戏。《流浪者》里的拉兹与丽达根本就不具备爱情的社会基础，只因为这个小偷反复出现在丽达的闺房，异性的熟悉感逐渐战胜心理原本存在的隔膜，然后燃烧起熊熊的爱情之火。老乡、老同学、老战友、老朋友为什么具有比一般人更浓厚的情谊，就是因为他们在自己的生活中反复出现，建立起一种与自己紧密相联的机缘。
　　
　　情缘：莫名地给你带来惊喜和慰藉
　　
　　歌曲《传奇》有着一段荡人心魄的旋律。它的媚力在于用声音的形式，唯妙唯肖地描述了异性产生情缘的那个瞬间。就那样一次回首，就那样多看了一眼，心就找到了归宿。情这个东西你无法命名它是什么？你也无法给一个理由叫它离开或者留下。它只是缘的产物。一夜情为婚姻所不屑，但作为个人，在言论泛滥的网络上，至今找不到对一夜情的恶性排斥：人人心里都有着对一夜情的渴望。因为那是深植在人性中的最为难得、最为珍贵的时刻。情缘并不泛滥，并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天赐的机会。每一个人的情感都有着一个相对固定的模型。我就曾经听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如痴如醉地说过，她对身着制服的警察情有独钟。这个情感模型实质上就是一粒火种，深埋在一个人的心理结构之中，一遇到闪电就会点燃。也就是说那个喜欢警察的女孩只要遇到年轻警察对她示爱，她就有可能倒在他的怀抱。一见钟情就是必然与偶然的碰撞。所以来电并不仅仅是瞬间的心血来潮，它有着平时预备着的潜在的因子。就像安全隐患一样。这一种在偶然之中展现的必然，是那么决绝而美好，它令生命燃烧，释放出巨大的能量，令你激动、回味、幸福。
　　
　　还有一种情缘乃是由性而生。唐明皇与杨玉环相爱的秘密乃是性所决定，亦称性缘。你想想，唐明皇有后宫佳丽三千，说爱有爱，说情有情，为什么与杨玉环一见倾心？而且不惜突破乱伦的界限相伴永远？其实唐明皇已过了痴爱迷情的年龄，与杨玉环本身也没有感情的基础，如此一见倾心，绝对只是性爱上的情投意合。性爱上的情投意合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三级片仅仅是性的表演，而真正的性爱是男女双方面的默契、协调、和谐、舒适，绝对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心缘：让你孤独的人生从此有了栖居之地
　　
　　机缘是地域性的，它表明的是两个主体或多个主体在同一个地方或不同的地方的反复出现，因此结缘。但不一定产生爱情，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对头。前者是佳缘，后者是孽缘。情缘是两性的吸引，是性领域现象，是美好的，也是有限性的。人与人之间真正珍贵的、最难得的是心缘。
　　
　　海明威著名的爱情短篇小说《白象似的群山》我一直不知它好在哪里。但如果从心缘的视角去理解，立马就懂了。男女主人公走到了人生一站，四十分钟的停留，各怀心事：女的想保住肚子里的爱情结晶，男的想放弃。可是，他们不停地说着话：“咱们喝点什么呢？”“天热得很”；“咱们喝啤酒吧。”“"Doscervezas”； “它们看上去像一群白象，”“我从来没有见过一头象，”“你是不会见过。”“我也许见到过的”；“那上面写的什么？”“Anis del Toro。是一种饮料。”“咱们能尝尝吗？”全是废话。废话就是情话。正是这些废话填补了这一对话不投机的情人之间的鸿沟。最可怕的是无话可说，或者一个人说，另一个人不说，也不听。那么，他们的爱情就走到了尽头。
　　
　　心与心结缘，靠的就是说话。只要有话可说，说的什么并不重要，甚至越是不重要，就越重要。这就表明两颗心处在同一的、或互补的言语体系里，是第三者无法感受到的。相对机缘和情缘，这是更难以做到的。在全球七十亿人中，能产生机缘的人大有人在，能产生情缘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能维持心缘的人恐怕为数不多。如果不是爱，谁愿意陪你说一生废话？还那么有滋有味地说、有滋有味地听？作为心，最需要的就是语言陪伴，就是获得其必不可少的语言存在感，能够在语言中存在，是相处中获得自由度和幸福感的非常重要的一维。所以，聪明的人如果爱上了对方，最好的赢得其好感的手段恐怕就是听他讲话，如果能按照他的话去行动，就再好不过了。在婚姻中，这种方式恐怕也是维持双方情感的最好方式，反过来，也是促使其毁灭的非常重要的原因。
　　
　　听一个人讲话并不难，听一个相爱的人讲话更容易。可是，为什么在现实中如此难以在对话中现实和谐？问题出在两个方面：一是无知，不懂得语言的重要性，甚至宁可在外面好好地听同事、同学，哪怕是不认识的人说话、搭讪，也不愿意听家里人、老婆或老公唠唠叨叨，甚至表现出相当的厌烦；二是任性，心想这是家里，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不必那么讲究，任凭自己的性格、感性行事，听到好听话心里舒服一下子，听到不好听的话就反感，就抵触。所以，越是情人之间、相爱的人之间，顶嘴、吵架就成了家常便饭。说话、听话、沟通，最见一个人的修养。我们常常只关注一个说话的人：瞧，他不好好说话；他又在发脾气，等等，我们很少去关注听话的人。听话的人不尊重事实，也不尊重对方，漫不经心，甚至藐视，最容易使对方失望、心寒，甚至被激怒。听话人比说话人更见修养。事实是，会说话的人比较多，会听话的人比较少。要想使自己有修养，要想与人好好相处，请把功夫下在好好听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