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霓虹--(2)命运交错

韩福臣

赵晓的存在，多少让老师有一些安慰。
在读书越来越没有用的时代，很多学生在筹措着别的事情而不去好好学习的时候，他依然坚信读书改变命运的永恒不变的真理。
在很多学生学习成绩很差，几乎放弃他们的学业的时候，他的成绩依然名列前茅，在学校、甚至整个市都是佼佼者。
这不仅诠释了读书改变命运的真理，也证明了老师讲课水平很高的不争事实，所以老师都很喜欢夸奖这个尖子生。

与赵晓不同的是，其他的学生在各个成绩中略有差距。不是在单科成绩上十分差，就是在所有成绩上都非常差，要么在所有成绩上都略差于他。
李丽就是这类学生中的一个。
她能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能在竞争十分激烈的中考中考入县内唯一一所重点高中，也是十分勤奋刻苦的一类人。
但面对高中繁重的学习压力，她看不到任何希望。在所有成绩中，仅有英语成绩达到了优秀等级，其他科目都是及格及以上成绩，综合成绩远达不到优秀水平。综合排名在班级中仅有30多名，而学校排名都在数百名。
一向勤奋好学的她在高中分班时选择文科班，原因也是因为自己在物理、化学、生物方面没有较高的成绩，而在文综方面成绩较好。

此时，正当在筹措着如何应对日益繁重的高中学习压力时，她看到了赵晓的身影。赵晓的学习成绩非常好，各科成绩都在班级排名前列，而且学习十分踏实，没有不良嗜好，遵守学校纪律，人缘不错。

赵晓仅是高中培养出来的高才生之一。在国家恢复高考之后，高材生就层出不穷，或起于贫困家庭，要立志改变自己和家庭的贫困面貌；或起于商贾之家，要学习更多的科学文化知识，从事更高水平的科技、商业工作；或起于官宦之家，为未来仕途积累知识和学历；或起于富翁之家，为出国留学而准备学历、知识。
家庭的不同，未能改变他们相同在同一课堂上接受相同的教科书和讲授。但家境的不同，肯定会改变他们对未来的期望。贫困家庭会选择理工科，尤其是医科，作为未来职业，而文科多选择法律，或者商科作为未来职业。富人、官宦的子女会考虑更长远一些，考上硕士、博士研究生，或出国留学，或走上仕途，或接受巨额家族资产，或国企就业，甚至有家庭会为子女在高中毕业后捐款欧美知名大学，获得本科入学资格。而穷人的孩子即使在班内排前几名，也不敢对未来有过多奢望。

家境富裕的李丽，是被父母从出生就已经规划好人生的人。她出生在县城，父母都是城内做全国生意的富人。父母的计划是将孩子培养成重点院校的大学毕业生，然后去欧美知名大学进行研究生学习，最后必须回国，在国内找到乘龙快婿，结婚生子。她有一个弟弟，已经在读初中。所以，父母并未将她作为自己资产的主要继承人，而是希望她嫁给更有钱、有势的富裕子弟。
所以，一出生就有很多财富的她，自然在个人打扮、吃穿用度等方面非常讲究，也是极为时尚的人。
但她在父母的督促下，必须好好学习，以便未来做好上重点、出国留学的准备。而从初中开始，她的父母就开始为她请英语、数学、语文家教，让她考取好成绩。所以，中考时她考取了全班第一，全校第三的好成绩。
当前，全校300多名，全班30多名的成绩远远没有达到她的期望。而她的父母也在督促她继续努力，否则花费在她身上的10多年的精力、时间和金钱就付之东流了。此时，她父母也在加强对她的教育辅导，包括了文科三科以及语数外三科都有课外辅导和培训。但效果不是很明显。
难道走读式的教育机制，就是不如全日制教育机制下培养的高中生？
她的父母多次找到班主任魏强，以及各个单科的讲师，希望她们能在学习上多给自己的女儿一些机会，多给女儿辅导，多留些作业给她。
这样的父母对魏强来说并不陌生，几乎他所带过的所有班级，都有这样担心自己儿女成绩、前途的父母。每当此时，他就感慨，与其说未来高考考察的高中生的成绩，倒不如说考察的是父母的努力。而与其说，未来大学生就业考察的是大学生的个人能力和技术、知识，倒不如说是在考察大学生父母的社会地位、金钱、努力。
这些原本为了改变自己命运而进行努力学习的高中生，即使最后考上最好的那所大学，最终依然会因为自己家庭的地位低微、经济水平有限、社会人脉不足而最终在毕业后被这些地位高、金钱多、人脉足的富人所取代。
他虽然只有10多年的教学生涯，但也教育出1个北大生，2个清华生，还有20多个985大学毕业生。那些爱徒带给他的消息并不令人满意。无论综合性大学，还是专业性大学；无论重点院校，还是普通本科、专科院校，大学的就业状况非常残酷。即使在大学内发愤图强的大学毕业生，依然在为一份工作、一日三餐而朝夕工作。他们在自己刻苦学习的专业领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不得不从事跟自己专业没有相关性的领域从事工作。而这远远低于这些高中和大学都在勤奋学习的学生的期望，甚至与他们的期望是背道而驰的。

当李丽父母离开的背影从他的眼前消失，他猛然间想起一个人。赵晓！
赵晓是出生在B县边界的普通农户家庭，家境不好，听说还有2个正在上大学的哥哥，所以平时都在省吃俭用。每顿饭只有1-2元钱伙食费。2年的时间，几乎没有换过几套衣服。一直非常朴素。
他刚考上高中时，体重是124斤，当他进入高二下班期时，体重仅有115斤。所以，身高足有170公分的他，此时是骨瘦如柴，但学习成绩确是异常的稳定，异常的好。

此时，离开他的眼眶中的是一个体重超过180斤，身高仅有165公分的胖子。而他的妻子也是相当丰满和花哨的女人。男子戴着金表，拿着大哥大，腰间还挂着奔驰车的钥匙。女子从一进来就抱怨屋子太小、太脏、太乱，而且身上有一种高档香水的味道，蹬着足有10公分厚的高跟鞋。噼里啪啦地敲击着大理石地板，在原本寂静的高中办公室内尤其显得非常响。
当时，他婉拒了李丽父亲从钱包里拿出的一沓百元钱钞。他知道无功不受禄，李丽自己的成绩不行，要怪自己不能怪老师，要自己勤奋刻苦才行。他也明白作为公正正义的老师和班主任，有学校的规章制度，也有国家的法律法规。按照规定，他不能接受家长、学生个人的任何馈赠，也不能接受任何单位和组织的馈赠。
“金钱不是任何东西都能买来的。”他对李总说。
“这些包括了忠诚、信仰和无私、奉献。如果你认为金钱可以买来任何东西，你可以花钱让你的孩子转校，到E市、F市甚至北京这样的大城市更好的学校学习。
我希望你能信任我们老师。老师起早贪黑，放弃自己的家庭，就为了证明自己有足够的教学能力，证明自己能培养出更多更优秀的高中毕业生。
所以，我希望你能尊重我们，不要用金钱来收买我们。
我们会公平对待每一个学生。相信学生的所有成绩，都是凭借自己的勤奋和努力、智慧和付出得到的。他们应该受到尊重。”
“所以，如果你真的为自己的子女未来担心。请让她继续努力学习，不仅学习如何获取知识、文化，也为了学会如何做人。家庭对她不良的影响，也会对她造成她学习成绩下降。”他最后说。

如果李丽是因为过分关心自己而淡忘学习，而赵晓却是一道不错的解药。如果李丽不再向自己的父母学习，而是向那个刻苦学习的尖子生学习，她的学习态度就会发生根本变化。
出身高贵的李丽，从未受过任何委屈，也从没有经受挫折，所以任何挫折、困难、失败都会对她造成致命一击，从此一蹶不振。而从底层爬起的赵晓，历经了无数次考试，经受住任何考验，所以会成为最好的“老师”。

当李总在自我介绍时，留下了一张名片。
循着这张名片，他找到李总的电话。
“什么，我的孩子要住校！有没有搞错。你们的宿舍是什么地方，我还不清楚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电话那头的李总觉得魏老师仿佛疯了，或者在给他开玩笑。
“为了你女儿的成绩，让她安心下来学习，请让她与其他学生一样，在高中这个大舞台中，展现自己的才能、才华。自己的孩子终归要长大，不能永远都在父母的襁褓中，也不能永远按照父母设计的道路去走。就像走路，总归要撒开手，让他们用自己的脚去走。”魏强说。

一周后，李丽被安排进了女生宿舍。
周日，她被魏强叫进办公室。当她进入办公室，看到班里的第一名赵晓同学也在办公室内。她首先向老师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向赵晓说了一声嘿。
“今天叫你来的目的是两个。一个是叫你知道学校住宿的规章制度、早晚自习的制度，这些制度我平时都在课堂上讲过，所以我就不再赘余，只需要你好好遵守就行。另一个也是最为关键的，你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从走读生转到住宿生。是因为你的学习成绩一直不良，你的父母亲自找到我以及教务处主任、甚至校长，让我好好教导你呀。”他说。
“赵晓是我们班级学习最好的学生之一，也是被所有老师都评为最优秀最稳定的学生。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向好同学学习，不要因为自己的历史成绩、家庭富裕、个人性格等因素，影响向他人学习的激情和奋进。”
“现在正处于高中最为重要的转折和冲刺时期，现在如果浪费时间，几乎可以说未来高考就没有任何机会了。所以，还有1年，必须努力学习了。”
“赵晓同学，虽然你的学习成绩比较好。但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必须看到自己没有学会的知识。力争获得更好的成绩。所以，我希望你以后能相互帮助，共同冲刺高考。”

赵晓根本没听懂魏强老师在说什么。一向提倡独来独往的赵晓几乎没有任何一个谈得来的男性朋友，与女同学关系更是一般，甚至难以叫出几个女同学的名字。除了几个女课代表以外，他根本从不关心女同学，更不要说照顾她们的学习。
而此时李丽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如此严格地要求自己必须去住宿，还要她不要再买贵重物品，少用些化妆品，多关心自己的学习。她知道赵晓是学校重点培养的高材生，而他最大的特征就是质朴、朴素、刻苦学习，没有任何爱好和不良癖好。听说，赵晓出身十分清贫，也不在吃饭穿衣上花费时间，一心扑在学习上。他是冲击清华、北大的材料。
她不知道父亲又是花费多少钱，打通了教务处、魏强的通道，为她安排了这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赵晓的命运十分悲惨，所以他不得不拼命地奋斗，才能在人才市场中获得一席之地，获得不多的财富，以能果腹和结婚生子。而她出身富贵，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如同赵晓一样的拼命学习，仅仅为了获得被别人雇佣的机会，为了一点点餐饮支出而搏命。
她身上随便拿出一件首饰，就够赵晓读完重点大学本科。而第二件，就够他读完硕士研究生。第三件，就足够让硕士毕业的他为她工作一年。她又如何能看得起这个男子？虽然她明白这个男子外表消瘦，内心却有坚定的信念和理想，并且未曾改变，就如同她佩戴的银饰和宝石，一样坚硬。但这样的高材生不是在任何高中都有吗？而如她一样富裕的女人却并不是哪里都有。

对赵晓而言，面前的女生仅仅是一个学习一般，过分关心自己的普通高中女生而已。如果她的成绩比自己好，他会虚心向她学习，但她实在懒惰，所以没有任何值得欣赏的地方。应该也没有共同语言。
这样的女生到处都有，凭借着自己有一些姿色，家庭比较富裕，凭借父母的地位，以后能嫁个富人就可以了。用考什么大学，直接让父母为大学捐赠一些金钱，就可以获得大学录取通知书了。即使大学学不通任何一本书，凭借金钱和地位，她依然可以找到工作，从事最轻松也最赚钱的工作。而我们这些勤学苦练的学生，则什么工作都没有。要拿着自己的简介，像推销自己命一样推销自己，才勉强获得自己足以糊口的饭钱。
说白了，不是自己活该吗？难道既让她生在富裕的家庭，又没天理的又是高材生，成为学习尖子生？在赵晓看来，虽然寒门出贵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但纨绔出贵子的时代似乎永远都不会来临。即使在市场经济如此发达的时代，社会依然需要的是专业技术人才，尤其是掌握道德水平，具有积极性和主动性的专业人才，而不是仅仅关心自己投资收益和将收益用于个人消费的人。
李丽明显是后者这样的女生。
赵晓认识一些文科班的女高材生，不仅学习成绩好，在学习积极性、谦虚谨慎等方面都高于常人。而她们根本不关心自己的任何事情，一心扑在学习上。没有任何富裕的家境，但如同赵晓一样有一颗拼搏的心。
况且，他哪有时间抽出时间为她提升成绩而努力，尤其在高考冲刺的最疯狂的时期。班里有那么多优秀的女同学，让她们自己去交流、学习不就行了吗。
“老师，我一定坚持不懈的继续努力，力争高考发挥出色。”赵晓说，“但对李丽同学，老师能不能考虑一下男女同学多有不便，让其他优秀的女生帮助李丽同学。我作为男生不太方便吧。”
“赵晓同学，不要太自私自利。李丽是如此有上进心的女生，你又是我最欣赏的男生，你应该帮助一切需要帮助的人，不是吗？”魏强说。

对老师一向言听计从的赵晓，此时不得不答应。
人生的第一次，让他有同情心。
冷漠的考试，让他屡屡面临巨大的压力和不断出现的挫折。所以，冷漠的现实铸就了他冷漠的心灵。在外表坚强的内心，不仅是坚强的，也是冰冷的。而冰冷的内心里面，是他曾经的一切理想和梦想。那些不是写在教课书和教辅材料中的理想和梦想。
那别人玩过的电动车模，电动游戏机，好看的衣服和鞋子，最新一期的科学期刊，都是他想追求的东西，可是他为了攒上学的费用，不得不放弃这些消费。小时候青梅竹马的女生，最终会不会坐上别人的花轿，成为别人的新娘。中学认识的女生，又有着更高的目标，不可能看得起他这个穷酸学生。
这一道道、一幕幕让他倍感失落和无助。那已经冰封在心灵上的冰棱，不止一次刺痛他的内心，让他在任何场合都可能感觉到心口的阵阵刺痛。
它让人流泪、让人无助，甚至让人放弃一切上学的各种理想和追求。但赵晓克服了这些心理障碍，忘记一切去努力奋斗。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梦想。

当然，这些都不是魏强老师能发觉到的。更不是魏强要安排他与李丽结交的原因。一向反对男女同学早恋，任何突破伦理的交往在他眼里都是离经叛道、极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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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福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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