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

范范

      青杏，就是还没成熟的杏儿，和我同龄的人们，不知道在你们的脑海里，还有没有贯穿整个童年的那酸酸的味道。

      冬去春来，家乡最早感知到春的信息的，就是杏树了。那一树树绒球般的花朵，仿佛一夜间绽放开来，装扮着灰暗的山坡，给我们这些孩子们带来很多快乐，闻闻那略带土味的香气，看蜜蜂从这一朵花到那一朵花，“嘤嘤嗡嗡”地忙个不停。树下的野菜，猫爪子，羊犄角，苦码子......从干枯中长出鲜绿的嫩叶来，三五成群的孩子，用小锄板儿剜下野菜，装满自家荆轲条子编的或圆或方的笼子，再折上几枝开得正到好处的杏花，回家插到玻璃的酒瓶子里，于是朴陋的老屋里，便有了生气与香气。
      大人们开始忙碌了，收拾田地，刨玉米茬头，送粪，准备春耕，山里回旋着人们的谈笑声和吆喝牲口声。大些的孩子，我姐姐们则去山上挖“知母”药，山土都化了，“知母”药刚长出一点叶芽，好辨认，而且这时候分量是最大的。家里成盆的知母药泡在水里，大人们抽空用小刀片去它们的外皮，晾干，拿到集市上去换钱。
      春天的气温是忽冷忽热的，风也是刮个没完，杏花没开几天，就匆匆地落了，树上结满还带着花蕊的杏子，叶子已经长出，那一树树开得热闹的花，仿佛转瞬间就被一树青翠代替了。
      我们这些小屁孩们，每天还是上学，放学去杏树下去挖野菜，吃得不好，穿得也差，但人人兴高采烈。

      天儿越来越暖和，杏儿长大了，等长到手指盖般大小，我们这些孩崽子们每天端详着，看着，要对它们“下手”了。山上的杏树和家里的杏树不同，山上的分为“家杏”和“山杏”两种，这时候的“家杏”，味道是酸的；而"山杏"一直到成熟都是酸而又涩的。分辨起来也不是特别难，家杏的叶子要厚一些，更绿一些，果实比较大；山杏的果实既小又圆，果皮很薄，因为它的用途是果仁儿。
      村里是经常放电影的，天还没黑，北队“饲养处”门口就支起白色的幕布，放映机缓缓地转动着，国内的战斗片、故事片、戏曲片，再到后来的武打片，美国大片。三里五村的男女老少，聚在一起，黑压压的一大群人，都聚精会神地仰头看着。秋冬时候看电影，父母会炒一些黄豆粒儿，瓜子啥的，给我们姐三个当零嘴儿；到了春天，青黄不接，实在没有啥了，就摘两裤兜青杏，边吃边霍霍吧。我不太能吃酸的，吃几个，牙就倒了，木木的，嚼起饭菜来，没有什么知觉似的。摘杏，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是玩儿，这时候咬开杏儿，里面已经长出小小的杏仁了，心形的，我们称之为“小激佛儿”，一捏一泡水儿的。

      山上的“家杏”，没尝过它们成熟时的味道，包括我老叔家山坡上那果肉和果仁儿都好吃的“大扁儿”杏儿，重要原因应该是还没等到成熟，就被孩子们一茬茬摘光了。
      离我家挺近的老顾家，后来成为村里第一个“万元户”的，他家后院种着两棵大杏树，树很高，枝叶一部分伸到墙外，结的杏儿挺好吃的。就在他家杏儿刚长到玻璃球大小的时候，每天放学，墙外就聚集一群孩子，站在高点的地方，瞄准目标，用力往杏树上扔石头，很多带着青杏的小树枝子就被“停”下来，大家都能分几个吃。这种事当然是要被人家呵斥的，老扔石头瓦片的，弄得人家都不敢到后院来，上个厕所都得担着被打到脑袋的危险。但是孩子们一直到青杏变熟，都在他家墙外聚着，“屡教不改”，乐此不疲。
      ......


      或许成年人活着实在不易，步步维艰，所以回忆起年少时来，虽然那个时候物质极为贫乏，但还没为柴米油盐操劳，有父亲母亲支撑着家，觉得真是无忧无虑，快乐至极。也许来年，杏花开罢，青杏长出，我会再去山上，回味一下那久违的酸酸的味道吧。

岳子云

质朴。有烟火气息。赞玉侠文笔

范范

^默然 发表于 2020-10-22 21:57
质朴。有烟火气息。赞玉侠文笔

谢谢岳老师点评！原来的时候写东西觉得描写“光鲜”一些好，现在觉得还是贴近生活更好，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