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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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狗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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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5 16:51: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人 狗 情



在内陆小城一个公务员小区里,我楼下青年李科长养一只狼狗,他每天提前回来在车库里喂狗、打理,傍晚溜狗。但那狗劲冲天,总是牵着主人奔跑,像狗在溜人。李科长向我抱怨:小区那么多鸡放养,我的狗只好牵养,我让物业经理严管,他说都是科长局长养狗养鸡,还毁草种菜,高空扔垃圾。我和开发商经理都是区政府任命的,管不了他们,还怕这些人哪一个升上去了会报复我们。难怪小区越来越乱!
我劝他不要养狗了,如此环境,没多大意思。他立刻教育我:这么好的盛世被我们遇上了,就要尽情地享受生活!养狗体现一种身份、价值、追求、社会圈子。你没养过狗,体会不到乐趣和收获。我说:我养过狗,是世上罕见的狗,罕见的那种时代和环境里养出来的狗。他很惊愕,找了个休息日拉我在树林的石凳上坐下来慢慢说给他听:

——我少年、青年时遇到过两只狼狗,都叫虎子,第一只虎子是伊犂巴彦岱农科所果园里看园子的狗。那是1967年时学校停课闹革命,大孩子们真的闹革命去了,我们有八个小学生一夜之间变成了野娃娃。农科所的大人们在革命中逐渐分成两派,由口斗到拳斗、棍斗、刀斗、枪斗。
我们八个孩子就游泳、爬山,吃遍公家的葡萄园、苹果园、杏园、桃园。果园在五里地外,几个看管果园的人都加入了一个派别的组织,秘密地制枪和炸药。我们去吃苹果时,他们让我们做童工试枪试爆,但我们很快和狼狗虎子交上了朋友,从此带上它每天去疯玩。农科所的马车停运、马匹闲养。我们就去帮老马倌铡苜蓿草喂马,慢慢地可以骑马出去奔驰了。
到了1968年冬天,大人们说下了一场五十年不遇的大雪,天山山脉里的狐、兔、狼、野猪、草鹿都跑到伊犂大地的平原上来了。天山里果子沟路段上的古驿站二台、三台常听大人说被雪崩埋了,空军派直升机紧急救人,可是平原上大雪一场接一场下的也快一米厚了。那时候,农四师有一派组织多次武斗中战死68个人,要在农科所不远的山上建一个烈士墓,抓了二百多个老干部当劳工,我父亲也在内。

他有时可以回家来住,母亲为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就凌晨喊我起床到食堂打玉米糊和发糕来给父亲吃。我常常早起一开门,门前雪如一堵小墙,我穿上老毡筒,背上唐瓷盆,用铁锹铲出一条通道,连接到大人们铲出的主路上,就去食堂打饭。打饭回来交给父亲,就去喊几个孩子起来,拿上长竿,到那一排排大柳树下去捅鸟,这时候天仍然黑,或是满雾,冰凌子落满树枝,形成几排银树。
几乎每个夜幕降临时,天边的乌鸦、斑鸠、野鸽子都飞来了,它们落到树上,尽量往树中间钻,一直熬到天大亮了它们再扑椤着飞走。我们在黑天或满雾中用长竿捅它们掉下来,它们在雪中扑腾着不敢乱飞,我们能抓住不少回家。
早晨十点上班后,大人们打派仗去,我们也要打猎去了。我们八个孩子先去马厩骑马出征,一路向果园进发。路上雪厚,马常失前蹄跪雪,我们便飞出好远头插入雪中,然后爬起来再骑上马去飞奔,一直到了果园把狼狗虎子接出来才算一支完整的打猎队伍了。
我们的目标是农科所白杨树苗圃地,大约有几平方公里,里面藏满了天山上下来的动物。我们常常满载而归,最多的是围捕到野兔子,狐、狼、野猪很难捕到。有一回,围捕一只草鹿,它奔跑如飞,但它在厚雪上飞奔了一圈又转回了苗圃地。 我们立即半围住它往苗圃地中间挤压,它庞大的身躯和鹿角总是被树苗绊住,无法奔跑起来,最终被虎子咬伤后腿而抓捕。
我们用马拉爬犂将鹿运回农科所,大人们说送到医务室包扎伤口,养起来吧。几天后,大人们说:鹿伤口化脓,又惊恐不进食,决定杀了送食堂,让全农科所每家来领一勺炒鹿肉吃。那一天阳光灿烂,每一家有人拿碗来盛鹿肉。很多叔叔们昨日还刀枪相对在武斗,今天相逢一笑吃鹿肉。

我们八个孩子也来排队,一手拿碗,一手抱着狗皮帽子,露出八个小光头。食堂胖大爷掌勺分肉,唠叨着说:看看你们这些做大人的,整天喊着还我战友还我血,杀来杀去的有意义吗?还不如八个孩子打猎有意义,抓一只鹿让我们两派大联合来吃鹿肉。于是一个叫武斗队长的大个子叔叔过来挨个在我们光头上摸了一把,接着许多叔叔都过来把我们的光头摸了一下。
后来一个阿姨告诉我们:那是大人们对你们无声的赞扬和奖赏,也表现了他们内心的触动和后悔。虎子蹲在我们八个孩子的后面,见大人们摸了我们的光头走了,就呜呜地叫起来,武斗队长回头见了说:最大功劳是虎子的,就回来在虎子头上摸了摸,虎子摇了摇尾巴,叔叔们都回来摸了虎子一把。每个叔叔在胖叔叔的数落中尴尬地笑一笑,端着鹿肉走了。
吃鹿肉之后大人们收武器、大联合,成立革委会,开始恢复生产。再之后,我们不能随便到果园吃苹果,狼狗虎子也不能随便带出来了(我们自己也复课闹革命)。其实我知道我们和大人都是响应毛主席的教导大联合和复课的,一顿鹿肉没有那么神奇,在这里主要是回忆我们和狼狗虎子两年里共同打猎、情谊深厚的生活。



第二只狼狗虎子是我在1982年遇到的,当时我在一个农场连队里刚换了个工种——放牛,张班长是参加过上甘岭战役的战士,他安排我放二十头牛,每到早、中、晚放到山边、田边、渠边、坟地去吃草,上班前赶回来套车出车。第一个早晨天朦胧中,我赶牛群刚出大院,院里跟出一只狼狗,默默地跟着牛群。
牛在渠边吃草到九点半时,狼狗狂叫着,赶牛群回家,牛群听它驱赶,急急地跑回连队赶上了十点上班套车。我这才知道:狼狗叫虎子,是张班长一手调教出来的,只认牛群,不认放牛娃(可能过去放牛人常换的缘故)。只要到点立即赶牛群回连,从未误过上班。多年来,我一直敬佩张班长能把一只狗训养到尽职尽责,真是伟大。后来我在创业中的忠诚、向善、守纪律也应该是张班长的风格吧。
那时候,我已经坚持在劳动中抓住每一点时间来读书,以弥补我只有小学的文化程度。放牛中带上书,到了某一个大致固定的区域,牛在区域里吃草,我便随意卧在草丛中读书了,常常读书到虫、蛇从身上爬过,兔、鼠从身旁跑过全然不知的程度,自然有时就会接近回连的时间或超过回连的时间。
虎子很聪明,它根据牛群出来的远近知道要回去的时间,到一个什么点上它就跑跳着驱赶牛群回连。有一次,回连的路上被突来的洪水阻断,我和牛群惊愕地停住,上下都望不到桥或过去的路,时间在慢慢流失,虎子突然焦躁地从一个头牛赶起,逼它淌洪水,头牛下了水,牛群都跟着淌水。我骑马和虎子也淌过洪水,赶回牛群时,上班的钟声正好响起。后来我读书常常忘记回连时间,虎子将牛群收拢赶到路上让它们自觉地走起来后,它又赶回原地找到我,催我赶快回连。

有天晚上,我在场部看了电影《牧马人》中那个中年右派在原野上抱着马头痛哭的片断,总为他悲苦的命运而同情,一夜未睡。第二天凌晨放牛到渠边,我到一片麦地里躺着看书,竟然睡着了。虎子到点将牛群赶回连队,之前它可能找过我而没有找到,麦地太大,麦穗一致的金黄和高矮,它是否也犯了糊涂。
总之,它是将牛群准时赶回连队后,又顺路回到麦地里找我。我似在梦中依稀听到狗的叫声,猛然醒来吓出一身冷汗,站起来看时,牛群已不在,知道虎子赶了回去。此时的虎子为了能在比它身高的麦穗地里看到我,就一边呼唤着一边跳跃着寻找,早已是大汗淋漓。它终于看见了我,如猛虎般扑倒了一路麦子冲向我,跳起来把我按倒在麦地里猛舔我的脸,显得十分的兴奋和亲昵。我也抱住狗头哭起来了,大哭了一阵才回家,以后虎子只要是艰难地在野地里,麦田里,树根下找到我,都会舔我的脸。
我也很感动遇到这只通人性的狼狗,它最终改变了它亲牛不亲人的性格。那时,新疆兵团刚恢复,“再创辉煌”的口号响彻农场,重视人才和培养兵二代成为上下共识。我仍然放牛,但连队里对我的“看得起”一天天增加,让我感到温暖和鼓舞,因此和虎子在一起放牛两年从未感到命运悲惨,反而一天天的快乐起来。
由于虎子担负了放牛任务,我集中时间写出歌颂农场的散文在报刊上相继发表,到一九八四年我调农场机关工作,那天连长和张班长送我到连队路口,虎子也来了。当我坐上手扶拖拉机,虎子一跃到车厢上扑倒我猛舔了一会脸,算是告别吧。——此后再未见到它。
多年后张班长见到我说:虎子老死了,葬在人的坟地里,一颗老榆树下。……以后几十年,我从边疆到内地,多次有过养狗的机会都放弃了,我固执地认为:人狗情,应该是战士与警犬,骑兵与军马的关系,是一种生死与共地克服一切艰难困苦的关系。但由于我的生活从此四平八稳、一帆风顺,再也没有广阔的田野、雪原、草场、林带、山脉、河流的环境,即使养狗,也养不出与两只虎子的那种人狗情来。那么,最好别养!

我的故事讲完了——李科长瞪大眼睛,象听童话。他说无法想象天下竟有这样的人狗情!他并且说也无法想象:曾经的两千万知青是怎样在祖国的山上乡下度过了十年的青春!
过了三天,他的狗咬死了张局长的两只鸡,俩人吵起来,从物业吵到开发商、居委会,直到把各自的后台、势力搬出来调解。狼狗总看主人的脸,好似在说:主人啊,你卖我几窝狗崽得两万,还不能抽两百元赔鸡么?!主人怨狗怎么会突然挣脱牵绳去咬鸡?又怨两只鸡怎么那么老实就被狗咬死?我说:你长久限狗天性,它终于暴发了一下。
鸡是局长放养,无人敢抓,终于养成走着方步、目空一切的地步,突然大狗袭来,只能缩头闭目等待咬断脖子。历史上那些盛世的官员们竟相养狗养鸟踢键子,突然外族的铁骑袭来,官员们只能缩头闭目等待砍断脖子。不是这样的吗?!他认为我以史喻今过于反动,当今盛世定能万古长青!
几天后,我俩在楼下小道相遇,他告诉我给了局长二千元。我大惊:两只鸡二千元呀?他说:我有意多给了,内部消息:他要提拔当副区长。他是官迷,依靠老乡关系团伙力量一直没有攀到市领导,偶听一个副市长常拜一个看相大师,于是也重金拜访,大师牵线认识副市长,情况就发生了变化。等他上去了,可以不依不饶地踩我十年,怎么办?!是啊,官场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表示遗憾。
——这是2010年的事情。
以后两年,我未见到李科长,也一直纳闷他去了哪儿。有一日他在楼下穿着睡衣晒太阳时与我相遇,他很无力地对我说:唉,跟着张副区长啦,鞍前马后跑,白天黑夜跑,吃喝玩不少,小便宜不少,人风光也不少,终于透支大病才出了医院。我说:你是始终没有倒清人狗关系的人,始终习惯于被狗牵着飞跑的人,往往以狗为荣,甚至人仗狗势才能活的自在的那种人。他呸一声,和我大吵一架散去。
以后又三年没有见面,去年底时,那个副市长出事了,张副区长属于重要团伙成员被抓,李科长属于次要团伙成员撤职待查。公务员小区经过公开招标,将市里一流的物业公司引进来,小区的风气也开始慢慢变好。突然闲下来的前李科长又开始亲近于我,每天巴望和我说点什么。我问:这下倒清楚人和狗的关系么?他说:倒清也晚了。我又问:人和菜的关系倒清不?他说:那倒得清。我说:那就和我租地种菜去吧。他说:先种两年菜吧,我没有知青经历,不知时世艰难,以为盛世就是一劳永逸的享受,做官就是一言九鼎的话语,团伙就是依靠终生的势力。殊不知,国家的盛世万古长青,团伙的盛世一朝湮灭。我才中年,应该还能寻找到一条正路吧!
......







作 者 简 介:

刘继光,1956年生于伊犁,后在新疆兵团第四师七○团工作,1980年习作,得到《伊犁河》杂志郭从远、顾丁崑老师培养。1990年调湖南株洲市中心医院工作至今,为株洲作协会员。三十年三十余篇散文散见于省、地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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