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溪日记》第三部——懒汉消毒

四季荷塘

四季荷塘  
         
        10000多人的小区，消毒是个大任务。小区里以前只有门卫和保洁人员没有消毒的队伍，所有的消毒人员都得临时召集，而且消毒人员至少要一天两次地往返于武汉返乡人员的楼门口，危险系数很大。尤其是最初的一段时间，人们都觉得武汉返乡人员危险程度大，谁都不敢接触。这么危险的任务由谁来完成呢？新书记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党员，自己68岁的老父亲。
           
         父亲答应了儿子的请求，第一时间把平时经常为村里出力的老哥几个找来商量：＂现在消毒这个任务迫在眉睫，得整天往楼出口、垃圾桶旁、电梯间里钻，风险大！大家怕不怕？这活是咱老哥几个干呢，还是倚老卖老，让儿孙们去干？＂
         
        有一个老哥们当场急了，说：＂谁说我们老了，钟南山多大年纪，他怕了吗？和钟南山比起来我们年轻多了！这活谁也别抢，我们哥几个包了！＂（到最后我才知道，这个当场着急的就是我的丈夫刘宝树！）
         
        老哥几个说包就包，做好防护，天天消毒从不耽误！
           
        消毒队员一马当先的身影让年轻人叹服，他们在群里喊：＂赵书记，你放着年轻的不用，怎么消毒队里尽是上了年纪的大叔？我们不服！"（这时候，消毒队的照片里找不到我家宝树）
      
         鹿晗说："小伙子们，不服不要紧，有的是任务！现在门卫吃紧，至少缺少三分之一的人手，谁去？"
         
         "我去 ！我报名！我也报名……" 六十多岁，一项说话硬气的张奶奶说："年轻人脸皮子浅，你让我们老姐几个去把门，谁要是敢不戴口罩，随便出入小区，我就打断他的腿，缝上他的嘴！＂
         
        赵书记一听赶紧接过话茬说：＂我的好大娘耶，您老的精神可嘉，但一不能缝嘴，二不能打腿，咱们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文明执法！"大家都笑了！

         放下村里的事咱先不表，再来看看我那懒丈夫。他30打麻将，初一打麻将，初二上午还粗言丧语地把孩子们轰回了自己的住处。

        初二晚上，孩子们还是不放心，打电话追问爸爸的去处，我支支吾吾。孩子们一听就知道他又去打麻将了，说：＂妈，没办法了，举报吧，让警察去抓赌！＂
         
         门开处，老爷子回来了，我发现他身上湿乎乎的，84味十足，就说：＂看来这麻将馆里也消毒！大爷呀，求求你，明天别去了，这时候聚众赌博，违法，凡众怒！＂
           
         初三上午，老爷子又要开溜，这下我可真急了，抓起手机，横在门口，在群里大吼：＂赵鹿晗你这当的是啥干部，这个时候，小区里还有人聚赌，你赶紧派人把麻将馆拆了，把那些不要命的赌徒，抓起来拘留！＂

         我这一声不要紧，群里炸开了锅，整天游手好闲的二狗子说：＂宝树哥，看来你这个'妻管严'的毛病是真的，辛辛苦苦消了好几天毒，回家连实话都不敢说是不？＂＂二狗子，你少胡扯，你宝树哥跟你一个样，倒个油瓶都不扶，他要是去消毒了，我明天就给你说个媳妇！＂我愤愤地反驳！

        新书记赵鹿晗接过话茬说： ＂婶子，这回你可真得给狗叔说媳妇了，我宝树伯伯是咱们小区里第一个站出来消毒的，为了抢这个活，他还和我父亲嚷起来了！我像你保证这是真的，前天没敢往群里发伯伯消毒的照片，就是知道你仔细，爱干净，怕你犯嘀咕！＂

         看来我这爱嘀咕的老毛病全村人都知道了，群里的邻居们这个一言那个一语，把我损了个利整！

         被我歧视了多日，这会儿还被我扣在门口的丈夫缓过神来，说：＂媳妇，对不起，前几天怕你担心，没敢告诉！这活危险太大，每天钻电梯，还得到武汉回乡人员的楼门口去转悠！我死不要紧，真怕传染给你们！孩子们走了，你也走吧，去儿子那里住一住，等疫情过去了再回来，我给你们包饺子、炖排骨！＂

         我恍然大悟，明白了他前几天为什么要急赤白脸地把我和孩子们都赶走，着急地说：＂把我们都赶走了，你的命就不是命了，这个时候去消毒，多危险呀，明天咱不去了！＂
         
         这话一出口，老头子又急了，说：＂有些人平时嘴上抹油，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关键时刻就退后。就拿咱家来说吧，你是女的，我不能让你去，儿媳妇怀着孕呢，更不能让儿子去！你不去，他不去，总得有人去，那就让我去吧！虽然我老了，可比钟南山年轻多了。这活虽然危险大，但比一线的医务工作者安全多了！媳妇你别怕，我去消毒，为国、为民、为家，就是真的被感染了，也是光荣的，你还是去儿子那暂避一时吧！"
         
         丈夫平时少言寡语，嘴唇比棉裤腰都厚，没想到在灾难面前他为我，为孩子，为国，为家，把该想的事情都想到了，我平时真是小瞧他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我说："老伴，你已经消毒好几天了，累不？今天你休息，我去，我是老师，我要向你学习，向钟南山院士学习，为国出力，为咱小区出力！"老伴说：＂你呀你，有我这杨六郎在，还轮不到你这穆桂英！＂
           
        我一听，这话顺耳，他是杨六郎，我是穆桂英，都是民族英雄！转念又一想，不对呀，这杨六郎和穆桂英差着辈呢！于是我抄起门口的笤帚就抽，说：＂死老头子， 看你平时蔫不溜丢的，一句话都没有，这刚消了几天毒，就成了我公公？死老头子，占我便宜，看我不凿死你！＂

        我一边数落，一边左右开弓，老头子一边躲着我的手，一边笑得眼泪直流……我累得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吼，心里痛快得直抖！

         连日来，我竖着耳朵，揪着心，在恐怖里蛰伏……五六天了，我终于可以开心地得吼——谢谢你，我的丈夫！
         
         老头子看我心里的疙瘩解开了，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深情地说："孩她娘，别怕，别怕，只要我们人人都努力了，疫情不会过不去——相信国家，相信党，相信老头！"

         我第一次听他这么说话，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他也不害羞，不结巴了。过了一会儿又说："我这个人懒，又没能耐 ，这么多年都是你操持这个家，辛苦了！等疫情过去，咱们好好过，我再也不懒了！"

         他的话说完了，想走，可我的眼泪忍不住了，伸出手，想抱抱他，他躲开了！
         
        ＂老伴，别哭，日子还长着呢！＂说着他带上口罩，拿起手套，迅速地消失在电梯里！一边走，一边说："老伴，千万别去抢购，给我们培训的领导说了，国家的政策稳着呢，什么也涨不了价！在家好好待着，冰箱里有馒头，有菜，还有给你留的烤鸭，自己热热吃吧！＂
         
        ＂死老头子，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我爱吃烤鸭，难为他了！"少年夫妻老来伴，天踏下来双手撑，这就是我平时认为平庸至极的懒丈夫，——我哭了！
         
         嘟嘟嘟，手机响了，小叔子们得理不饶人，发来了我家老头在小区里消杀的图片，他们在群里喊："刘嫂子，刘哥消毒的姿势好看不？刘哥酷不酷？"
         
         "好看——好看——酷！爷们——丈夫——户主——宝树你消毒的样子真酷！＂我抹着眼泪大声嘟噜。贫嘴的二狗子接着话茬说："嫂子，你说的爷们是哪一个，丈夫是哪一个，消毒队里可都是公的！"
      
         还没等我接话，啪，啪，啪，十几条字幕打了出来："狗子——刘哥——你们都是咱华溪小区的纯爷们！＂＂男子汉……大丈夫……真英雄！＂＂爷们……好样的……酷……向你们学习！＂＂保护好自己……做好防护！"

         中午丈夫回来了，我迅速地拿着准备好小喷雾器给他浑身上下地消毒。他摘下口罩，退下手套，认认真真地洗过手脸，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自言自语地说：“今天这饭比过年那天还好呢，这么多好东西都让咱俩吃了有什么用呀！唉，要是孩子们在就好了！”

         是呀，每年这个时候家里都是闹呼呼的，老头子总要给孩子们弄吃弄喝的！坏了，老头想孩子了。我一看他情绪不对头，赶紧接过话茬说：＂现在全国人民都像你一样行动起来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等疫情过去，小区放行了，孩子们自然就都回来了？＂"知道，知道，我就是顺嘴一说！"老头子喃喃着。

           电话铃响了，孩子知道这个点爸爸回来了，在视频里找爸爸。老头子连忙放下筷子，接过手机说："儿呀，你们小区情况怎么样，没事别出门，出门一定要戴口罩！"电话那边，儿子哭了，说："爸爸，我们以前错怪您了，回来的第二天鹿晗书记就告诉我们了，说您是好样的，去小区里消毒了。我们怕妈妈担心，没告诉她！"

        放下电话，我自己叨唠着："合算大伙儿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人呢，好像我觉悟多低似的，我也是堂堂的人民教师，今后再有多大的困难我也不怕了，非得做出个样子给你们瞅瞅！"
   
         嘟嘟嘟，手机又响了，这回是小孙女牛牛打来的，牛牛神秘地说："奶奶，妈妈做饭去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爸爸也在小区里消毒呢！他们不让我跟你说，他们说，说了打我屁股！可我觉得爸爸消毒的样子好酷！"

        我愣住了，孙女在电话那头崔促："奶奶，奶奶，您怎么不说话了！"我缓过神来，说："牛牛，你说的对，爸爸和爷爷都是好样的，他们消杀的样子好酷，牛牛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当个女医生！"

          撂下电话，我的眼睛湿润了，从书记鹿晗，欧大夫，丈夫和儿子身上，我看到了一个不屈不挠的民族！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儿女们个个勇往直前，义无反顾，这场面酷似抗日战争时期的我们的民族！

         咚咚咚，有人敲门，对门欧大夫的妻子张艳茹，遵照书记赵鹿晗吩咐，亲自把"双干汤"送到了我家门口上，以示对宝树的表彰！

          顺便说一声，在老头子消毒的这些日子里，他始终和我分屋住，吃饭也离得很远，怕带给我病毒！他喝着欧大夫临走时为大家配置的甘草干姜汤 ，壮得像牛犊！


未完待续，下接第四章：

《华溪日记》第四部——欧璐的付出



作者简介：史淑芹笔名四季荷塘，生于河北沧县纪晓岚故里，教师。作品有散文《听雨》《幽幽池中荷》等；诗歌《一带一路之新疆》《潮头赞歌》《落叶赋》等；小小说《一号集结令》《老师再宠我一次》《孩子与霾》等80于篇。
最新作品，长篇小说《华溪日记》《43班女生》微信151337219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