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狗(散文)

缘以轩

我对家里养的那条狗一直怀有好感，总认为那狗乖顺懂人语又知人事，主人即使骂它，甚至踢它一脚，它也不与人计较。
乡下养狗，大多是为了看家护院，特别是那些独门独户的人家必定养家。农村养狗是习俗，如果一个村庄，听不到狗叫，感觉整个乡野都是死气沉沉的，所以夜里能听到狗吠，也是一种心安，比如某某家的狗吠，从声音的大小到节奏的快慢，就知道谁家的主人回来或者来生人了。我小时候，家里就养了一条狗，出门或回家总是屁股后面有一条狗跟着，平常我带弟妹去村小学上学，那狗总要护送我们到好远，有时我们到了学校门了，它还舍不得离开，我们赶它才走。可大多时候，它好像听得懂学校的放学铃声，当我们一踏出学校门，就见它在路口等我们了。有时我想，自家养的狗还会识人，识货，甚至通点人性。
记得我晓事时，家里养的是一条黑狗，当时这条狗崽是从姨妈家抱过来的，它刚过来的时候，一身顺溜溜的黑毛，那对黑眼晴也是水汪汪的样子，给人的印象，乖巧可爱。狗崽是三姐用背篓背过来的。三姐说，她把狗崽背走的时候，狗娘一直朝她汪汪汪个不停，狗崽也在背篓里呜呀呀地叫。姐姐说，她当时有点不忍心，但她忽想到那句“崽大要离娘”的话，就不管不顾地背回来了，她想，人长大了还要离娘，何况畜牲呢。
姐把它背回来后，母亲要我们在堂屋里门角落处做了一个狗窝，做狗窝无非是用土砖在靠墙角围一个围子，里面垫一些稻草，在门角一处，开有一狗洞，是让狗出入用的。在狗窝边用一个破了角的碗盛狗食。那时的狗食没有现在有钱人家养狗专门从商店里买来的狗食。而是人吃下的一些剩菜剩饭，有时候即使有点剩菜剩饭，也是用来喂猪的。狗生来就喜欢吃骨头，但狗绝不吃自已和同类的骨头，它不像猪，什么都吃。有几次我听见邻居秋英嫂骂狗除了骂它畜牲，也骂它贱骨头。我知道乡下妇人有时恼了怒了，气不是发在人身上却撒在狗身上，朝狗骂，骂狗语，当然，许多时候，人是听得懂的，此妇人是在指狗骂人，这种骂人的方式，有但不多见，如某人在生活中受了欺负或冤屈才这样开骂的。骂贱骨头，意思是指一个人没志气，但骂狗贱骨头，我估计是不是指它喜欢吃人剩下的骨头有关。那时候去肉食站买上几角一元的肉，如遇上黑心的屠夫，他总要搭一节事先砍下来的又剔除肉的骨头给你做搭头。我是每次买回来的时候，那肉里总要包一节骨头。这时的母亲总要嚷上几句，大概是说屠夫冇眼珠，死畜牲，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一类的话。母亲嚷嚷后，骨头还是要充分利用，先用大火去煮，再用文火熬，还放些葱花和姜片。我和弟妹喝着这熬出来的骨头汤，也是清甜的很。往往这时候，母亲把一节的骨头剁成几小节，分放在我们的汤碗里，这时候，狗也是闻着肉香来到了灶台围着母亲转。当我们端着骨头汤吃的时候，它就静静地蹲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你，也不汪不叫。当我们把剩下的骨头丢给它的时候，它会叼着去它的狗窝里慢慢享用。我想骂狗贱骨头的另一层意思，狗这东西容易养活，于是有的人家把刚生下来的儿子有的取名狗乃或狗崽，有的还把女儿取名狗妹，最可笑的还真把生下来儿子女儿去狗洞里试一下。后听娘说，这些人家是前面生的孩子又难养或是夭折的，就这么做。离我家不到五十米远的财生家，他的儿子就叫狗崽，女儿叫狗妹，现在几十年了，我回去，还是听见有人这样叫他们，他们也从没有认为大家这样叫是辱笃他们，只是他们父母为他们兄妹取的小名而已。



“狗不嫌家贫”，我看这确实是狗的一种美德，我家养的那条黑狗，可以说是对主人不离不弃，从它来家的那天起，它就是主人家的忠仆。有两件事，我对那条狗肃然起敬，还因了我有两次亲眼目睹的事情。一次我在后山菜园里挖土，当后半晌时，家里那条黑狗，忽然蹿到我脚下，并咬住了我的裤角用力地拉扯着，并发出呀呀呀地叫声，我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也觉得有什么要紧的事，于是我跟着它一路狂奔，赶到家里，这时只见母亲蜷缩在灶堂边，我想肯定是母亲旧病复发了，如不及时抢救，那就危及生命。当时我背起母亲往铁厂医务室跑，由于抢救及时，母亲没有大碍。还有一次，它为邻居家做了一件好事，邻居家的桂英姐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母亲就要媒人给她说了一个还在现役军人，此军人也是本村的，而且已转干，还可以让家属随军。这种婚姻本是让许多人羡慕的，可桂英姐就是不同意，父母对她威逼也不屈服，原来她爱上了本队一青年，这青年父母早忘，下面几个弟妹还要靠他拉扯。桂英娘坚决不同意，母女闹得不可开交，一天，桂英玩起了失踪，到傍晚还不见桂英回来，她娘急得啕号大哭，忽然，我家那条黑狗又蹿到我脚下，又咬住我的裤角拉我走，这时，我又跟着它奔跑，结果在龙溪边的大石头下找到了桂英。而它能找到桂英，是桂英平时对它好，逗它玩，有骨头给它吃。估计它是闻着桂英的气味才找到她的。通过这两件事，我对这条狗佩服得不行，心里老想，怎么有如此聪慧的狗呢。
在我们乡下有句俗语说“好狗不拦路”，我是不知这句话的出源。但我晓知这句话的时候，它的引申义就是做人办事不要使绊子，不要破坏别人的好事，要得让人处且让人。但为什么又牵扯到狗身上呢。常言说，人无完人，狗也一样呢。比如有的人家养的狗就是条恶狗，见人就吠，甚至见人就咬。有的狗如犯了狂犬症就不得了，就会泱及一村人。这样的狗我们叫它疯狗，乡下常有个疯狗肆虐，不但咬伤人，还会咬死人。有一年，疯狗成灾，上面下了文，村里成立了打狗队，一时间，坏狗好狗罪劫难逃，无处遁形。因为打狗队常常夜间行动，只要听到那里有狗叫，就到那里围追堵截。那一段时日，一村的狗几乎打击殆尽，听不到狗叫。而我家的那条狗，居然躲进深山逃过此劫，当打狗风声一过，它却一路摇着尾巴回来了，从此后，村里又能听见“汪汪汪”的狗叫了。



（作者简介）李方明 ，湖南省攸县人，株洲市作协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攸县作协理事。90年代中后期开始文学创作，有小说、散文、纪实文学散见于《湖南文学》《解放日报》《湖南散文》《湖南工人报》《长沙晚报》《株洲日报》《文艺窗》《作家园地》等省市各类报刊，著有长篇小说《生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