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的思念 祖文林

祖文林

　　

永久的思念        祖文林

　　父亲如果还活着，如今已是九十岁高龄的人了。但如今他离开我们都九年了。

　　每当我望着父亲的照片，他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我的面前，不禁潸然泪下。

　　每当我伫立在父亲的墓前祭拜时，就思绪万千，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每当我想起父亲临终前突然昏迷，一直没有醒过来。没能和父亲说上最后一句话，我就感到内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每当我和父亲在梦中相见，他还是那样慈祥，和蔼可亲。我真想梦别醒，继续和父亲倾述我的衷肠。

　　每当我走进父亲住过的老屋，抚摸着他用了一辈子的理发椅子。仿佛又回到从前。我给他打洗头水，站在一旁，看他给人家边理发边谈笑风生和人家谈古论今。

　　每当我给别人理发时，我就想起父亲手把手教我怎样拿推子，如何练手腕拿刀子给人家刮脸。

　　每当、每当、每当我想起我的父亲，无尽的思念就涌上心头。心潮澎湃，那情那景，久久不能忘怀。

　　1、苦命的孩子

　　从我记事起一直到以后好多年，父亲不止一次给我们讲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父亲家很穷。五岁那年我爷爷有病治不起就早早去世了。我奶奶失去了生活依靠，为了活下去，拖着怀孕的身子带着我父亲改嫁我后来的爷爷家。第二年有了我叔叔。可我这个爷爷家里也是很穷。后来我又有了姑姑。生活更加凄凉。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候都揭不开锅。我奶奶带着我父亲到地里挖野菜充饥。我爷爷对我父亲哥俩不好，经常打骂。

　　为了生计，我父亲只好带着我叔叔沿街讨饭。有一次，一个有钱人家不但不给饭，还把狗放出来，我父亲为了保护我叔叔，自己的腿肚子被狗咬了一口，鲜血直流。疼的哇哇大哭。那块伤疤一直留在腿上。我父亲生前没少提起这件事。

　　据我父亲讲，八岁那年就给有钱人家放牛。只管饭，不给工钱。那也行啊，好歹能吃上饭了。

　　现在八岁的孩子在干啥呢？正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呢。多幸福啊。

　　十二岁那年，经人介绍，我父亲到牛头崖一个理发铺当学徒。干有半年，师傅让我父亲去唐山胥个庄给他二哥看孩子。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本身就是孩子，看小孩哪能一点不哭呢？稍稍有点哭闹，师母就非打即骂。我父亲从来不哭，也不顶嘴。更加细心地照看孩子。后来师母看我父亲挺懂事的也不打不骂了。我父亲还趁孩子睡觉时帮师傅打水、扫地。师傅看我父亲挺勤快又懂礼貌，挺喜欢他。看有半年孩子就让我父亲正式拜师学艺了。

　　三年学徒期满。我父亲没辜负师傅的一片苦心，学会了一手理发的好手艺。我父亲要回来，师傅留他干一年。再锻炼锻炼。我父亲为了报答师傅的恩情就留了下来。一年后，师傅就把我父亲介绍回牛头崖他弟弟的理发铺。从此我父亲就开始了理发的生涯。这一干就是一辈子。

　　二 、孝心与担当

　　父亲的孝心在村里那是出了名的。

　　首先，是对我爷爷孝。在老家那是有目共睹的。别看不是亲生父亲，小时候没少挨打挨骂。可我父亲心胸宽广，从不记仇。我奶奶去世的早，是他把我叔叔抚养成人，也实在的不容易。他要感恩。一有空儿就回家探望他老人家。从来不空手，还留些钱给我爷爷。

　　记得我十多岁时，我父亲经常让我给我爷爷送好吃的东西。逢年过节都带着我们去看望他老人家。他一直和我叔叔住在一起，晚年的生活过得很幸福。一直到去世。

　　听我父亲讲，你爷爷曾经对我说过，小时候对你们不好，不是打就是骂，没想到你哥俩不但不记恨我，还对我这么好。简直就像亲儿子一样。我父亲讲，您老这么些年把我弟弟拉扯大，实在是不容易，我们应该感恩。伺候您、孝敬您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就是一家人。就别再提以前的事了。

　　虽然对爷爷特别孝顺，可我父亲从来没叫过爸爸或爹。都是您老您老的叫。就是后来在我姥姥、姥爷面前也是张口您老，闭口您老。可能是从小没有叫惯的原因吧。这就是我父亲的个性。

　　我父亲和母亲结婚以后，就一直住在我姥姥家。因为我姥姥没有儿子。只有四个闺女。我母亲排行老大。我父亲就把我姥家当成自己的家。对我姥、姥爷就像亲生父母一样特别孝顺。隔三差五的给二老买这买那。二位老人非常喜欢这个大姑爷。

　　我还清楚的记得，我在太和寨上初中时我父亲经常给我钱，每次都是一元。让我放学后到北戴河火车站买猪头肉给我姥爷。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老姨小学毕业后学校保送她上太和寨师范。我老姨可高兴了。可我姥爷死活不让上。说什么，“一个闺女家再上有啥用？再说我可没钱供你”。气的我老姨直哭。饭也不吃。晚上我父亲回来知道了这件事，就开导我姥爷：“您老得为他老姨将来想想。这是件好事。别人想上还去不了呢。不能把她的前途耽误了。你供不起，还有我呢。上学期间的一切费用我都管着”。就这样，我老姨如愿以偿的上了师范。从此改变了我老姨一生的命运。毕业以后，当了一名人民教师。现在已经退休，正在享受晚年的幸福生活。多年以来一提起这件事，我老姨还念我父亲的好呢。

　　我姥爷脾气古怪。经常和我姥姥吵架。不管吵到啥程度，只要我父亲一到场，我姥爷就不知声了。我曾经问过他，“怎么我爹一来您就不吵了呢”？他说：“我说不过你爹”。

　　别看我姥姥、姥爷没儿子。可二老的后事都是我父亲一手操办的。而且办得风风光光。村里的人个个树起大拇指夸奖，有儿子的也不过如此啊！

　　3、父亲与家

　　父亲与母亲结婚时，是只身一人挑着一副剃头挑子来到王各庄。开始典房住。十几年以后，由当初的两口人变成了有十口人的大家庭。父母共生养了我们姐弟八人。我们姐弟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嘴要吃的、伸手要穿的。还要供我们上学。一切经济来源全靠父亲一人来承担。

　　父亲每天早出晚归，一出去就是一天。有时回到家屋里还有等着理发的。理发这行当是你站着，人家坐着。有时一站就是一天。虽然不是力气活儿。但一天下来腿困腰疼。一般人受不了。如果没有当学徒练得基本功和几十年的磨练真是坚持不下来。那随着年龄的增长还是落下了胃病和腰、腿疼的毛病。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陆续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父亲为我们哥五个陆续准备了结婚用房。那个年代，哥好几个都能盖的起新房的不多见。村里的人都对我父亲投来羡慕的眼光。甚至有些嫉妒 。

　　为了这个家，父亲省吃俭用、节衣缩食、风里来、雨里去。夏天顶着烈日、冬天冒着严寒。就像一头老黄牛成年累月的奔波着。可以这么讲，我们这个家只所以有今天。全靠我父亲一推子一推子推出来的、一剪子一剪子剪出来的、一刀子一刀子刮出来的。父亲为了这个家付出了毕生的心血。

　　母亲去世以后 ，我们就不让他再理发了 。共同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让他安度晚年。一直到去世。可以说我父亲晚年过得很幸福。

　　4、父亲的为人处世

　　父亲的理发手艺在村里和附近十里八村是出了名。凡是上一点年纪的人都是老主顾，宁可多长几天也要等我父亲。刮脸更是一绝，不是科班出身是达不到那个水平的。刮的仔细、刮的舒服。刀法娴熟。刮完还给你做面部按摩和颈部推拿。敲打的声音清脆。这都是从师傅那里学来的 。再加上几十年的实践经验。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我父亲不但在理发手艺上赢得了人们的赞誉。在人品上更是受到人们的夸奖。他平易近人。讲究礼节礼貌。说话和气。不论村里村外、年纪大小、辈分长幼见面都主动打招呼。哪家有个大事小情都主动去帮忙。家里来理发的或串门的都彬彬有礼让座、沏茶倒水。特别热情，走时送到大门外 。深得村里人的爱戴和尊敬。

　　父亲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们的一生。我们时刻以父亲为镜子。人们都说：“别看人家老祖没上过学。不但自已知书达理，孩子都特别仁义，真是教子有方啊”。

　　我父亲没上过学，只是在解放初期读过几天夜校。他记性好 ，勤学好问。什么《杨家将》、.《岳飞传》、《三国演义》、《西游记》。等一些古书都能看下来，而且讲的头头是道。他一边给人家理发一边讲，讲的绘声绘色，听的津津有味。有时我都听得入神 。

　　再有理发时遇到手头没钱的下回一起算。下回忘了就不提了。家庭特别困难的就不要钱了。有时一家一大人带一小孩一起理发就收一大人的钱。我父亲兜里经常装着糖块儿，但不是自己吃。在给小孩子理发时遇到不老实、哭闹的就掏出来哄哄他们，好配合理发。这些可能是我父亲生意兴隆的原因吧。

　　我还记得有这么一件事，给我的印象特别深。那还是七十年代，有一年的深秋，我父亲像往常一样外出理发，傍晚刚刚回到家，洋河套村的一年轻人来到我家，说他父亲病得很重，没有几天了。让我父亲明天去一趟给他父亲去理发。

　　可不巧的是，第二天下起了大雨。一直下到上午也没停。我和母亲都劝他雨停了再去。可我父亲却说：“要是总也不停呢？那位老人是我的老主顾。这也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他理发了。我必须去”。说完穿上雨衣，推着自行车就出了门。

　　那时的路都是土路。一下雨就沾车轱辘。挡泥板都让泥塞的满满的。别说骑，推都推不动。我父亲在路边树上折根树枝。边捅边走。上头雨淋着，里边汗流着。鞋上沾的都是泥。裤子都湿透了。我父亲艰难的行走着。平时二十分钟就到，那天用了一个多钟头。那家人以为下雨天我父亲不会来了。当我父亲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全家都激动的留下了热泪。理完发非要留我父亲吃饭。我父亲婉言谢绝了。我父亲有个原则，就是再好再熟的人家也不吃饭。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又累又饿，再加上挨了雨淋，感冒发烧，病倒了。

　　几天以后，我父亲外出回来讲，前几天给理发的那位老人当天晚上就走了。亏得我那天去了，否则我会愧疚一辈子的。并教育我们说：“你们要记住，做人要诚实，讲信用。答应人家的事一定要办到，而且一定要办好。要言而有信”。

　　在千千万万的人当中，我父亲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没有传奇的故事。也没有轰轰烈烈的事迹。但在我的心目中他是一位伟大的父亲。他的一生有磨难、有辛酸、有坎坷、有担当、他把爱全部奉献给了长辈和妻子儿女。父亲就是一颗红红的蜡烛燃尽了自已，照亮了我们的人生之路。他孝敬长辈、平易近人、知书达理、注重礼节、勇于担当、诚实守信正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在他身上的具体体现。并在我们和我们的下一代传承着。

　　我的老父亲，您是我最敬爱的人。我的老父亲，您是我最疼爱的人。我们永远怀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