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求心安

张鸥

小雪节气，不似往年的轻飘雪花，阳光灿灿的悬在头顶上，感觉这个冬天冷里透着暖，撒欢儿的狗摇着尾巴满大街嬉戏，墙旮旯排排坐的老头儿叼着旱烟袋，南朝北国的侃着。

说起这里拆迁那里占地，谁谁家户主明明是老人，当家做主的却是年轻人，引起一阵共鸣，先是愤慨后是释然的解嘲，“随他们折腾吧，咱们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操那份心干啥”？

这些老头瞅着大街来来往往的车辆，摩挲着当年赶大车的老手，回味中泛起憾意，“当爷爷不如当孙子，孙子的日子忒好啊”。

号称小神仙的老王头儿说话向来直性，听大家伙东一榔头西一斧子的瞎说，扽一下衣角，“关咱啥事儿？咱都是土埋脖子的年纪了，还有啥吹的？到咽气不拉饥荒就行了”。

不知是谁接了一句，“怕啥？有饥荒让你儿子还呗”。

老王头斜愣一下眼，“世人欠不下世人债，这世不还那世还，黄不了”。

年轻时候是队长，有号召力凝聚力。年老了照样是不减雄风，小神仙一开口，其他的人就只能是洗耳恭听的份儿。

先说个远的吧。老王头儿擤把鼻涕，开讲。

记得咱村那个外来的媳妇不？贵州的还是四川的，我不记得了。就记得她婆家院子深，靠墙根儿有棵土杏树。一到开春，我撺掇一帮小子爬墙头偷呗，来人就跑。反正也是淘。她家养条狗，瘦的滴拉耷愣，耳朵贼管事儿。来人就汪汪。

外来的媳妇儿脾气好，瞧见这帮孩子也不嚷嚷，撵走了事。等杏子熟了黄了，装篮子里蹲街口卖。那年她脸生，“馋驴妈”扭着小脚非要赊五毛钱的。小媳妇切不开面子，赊了。

第二天早上，就听闻“馋驴妈”死了。小媳妇的婆婆一个劲儿的咒骂，还是人家大量，劝婆婆，大概是我前世欠她的吧，别嘚咕了。

婆婆砸巴砸巴嘴唇，也是，年后才进门的新媳妇儿，真敢赊？偏偏还赊了就死？五毛钱不趁要……

老王头讲故事，当笑话听呗，大家没谁打搅插话。兴致愈浓，接着咧咧。

离咱这二十多里，庄名就别说了。有个挨批斗的闺女，受不了白眼蔑视的刺激，精神有些失常。到处疯跑，到那个庄后，自己还吃不饱的老娘子看着可怜，让光棍儿子去猪圈搭个铺，自个儿搂着那闺女睡炕头。留家里浆养。后来过了有个半年吧，人家爹妈寻来，千恩万谢。老娘子咋说的，“都是个命，瞧着她饿着冻着挨唾沫，心疼啊。万一我的孩子哪天到了这步田地呢……”拒绝接受钱财。再后来，两家认了干亲，闺女的病也好了，对干娘比亲的还孝顺。还给哥哥张罗着成了家。

是呢，是呢，有人附和。谁也没寻思到有那么好的结局。那老娘子的心眼儿就是好。

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多的人，你来他往的，擦肩一瞬，回眸而笑，你暖了张三，许是李四将回暖你。

只要感恩，只要宽忍，不求回报，且求心安，最好！

…………小雪天冷心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