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第二十八章最苦的是母亲

梁贵才

                                难忘的岁月

                     第二十八章 最苦的是母亲

       生长在那个年代的孩子们，包括我在内，从皮子囤儿到喝汤，又从喝汤到糠囤儿，总算保住了小命儿。日子虽渐渐好转，可吃的还是薯干儿、薯面儿；比例很小的玉米、高粱，只能碾成碎碴子熬成稀粥喝。很少人吃干饭。能吃上“站瓢饭（糨粥)”的户就相当了不得了。我们家吃薯面汤吃憷心的时候，才敢隔三差五的吃顿碴子粥，就感觉着实足的不得了。粳米、细粮、白面，只能过年过节，来人来戚才敢吃上一顿。那时，人们都很“挠得慌”，但都“不馋”。因为总看不见，又够不着的高档食物离人们的感觉太远了，就像有名无实的传说似的那么清淡......
       我记得：一大年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五月节能吃上一两顿粽子；六月十三能吃上一两顿韭菜馅白面包子（有剩面时，母亲会给我们做几个小工艺品――刺猬)；八月十五吃不着月饼，中午能吃上一顿秫米干饭、熬豆片儿，就算过节了。晚上，面对着圆圆的月亮笑一笑，打个手势就找同伴儿玩去了。以后再熬几个月就进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庄户人家就开始杀猪、宰羊、煺鸡。有的扫房子，贴对联等。渐渐有了年味儿。那时候，盼一个年可真不容易啊，觉着日子可长啦，那时候的一年顶现在的十年过，盼一天不到，盼一个月不到，把孩子们的眼睛都盼蓝了。为什么这样的盼过年?一个是能吃上肉；穿上一件新衣裳；再买些“小摔炮”、“小挂鞭炮”。小鞭炮都是五分钱、一角钱；十根、八根地买，谁也不敢、也不舍得成联儿地买，更不用说成包地买了。零着买，单根儿地放显着出息，又省钱。
       我们家每年过大年，大概都是先买上十五至二十斤猪肉，在杀上几只自家养的大公鸡。就大年三十儿吃上一顿足肉，然后就留着来人来戚用了。“戚来主人福”，请戚算我们借光。过了正月，戚待完了，“年三剩”剩多了多吃，剩少了少吃，不剩就没的吃，这一个大年就胡拉巴嘟地算过去了。
       还好，父亲喜欢吃羊肉冬瓜馅儿饺子。每年他都亲手在自家园子里种几棵冬瓜秧，到了晚秋，准有一天让全家人吃顿羊肉冬瓜馅儿大蒸饺子。
       父亲不喝酒，好抽烟。生活非常检点。那些抽的旱烟，大部分是他亲手种、管、收。
       父亲不吃独食儿。他馋啥东西，就得让全家人都能吃着。不然，宁可忍着、馋着，也不自己单独吃小灶偷嘴吃。所以，一大年中，父亲不比我们多吃一口，我们也不比父亲少吃一口。父亲只有付出比我们多得多，享受不比我们多一点儿。
       我的父亲、母亲都十分的疼爱我们，就连一星半点儿的东西，他们都舍不得吃，也要留给儿女们人人一份儿。我一想起这些，就揪心，忍不住地流淌眼泪！每当母亲那弯腰驼背、干瘪蜡黄的脸庞；父亲那消瘦又可怜巴巴的影子在我的眼前晃动的时候，我就特别悔恨自己――怎么那么不懂事儿，那么的自私和嘴馋?一点儿也不心疼父母！我真后悔！无论我今天怎样豁出来，给父母以十倍二十倍的孝敬，弥补上属于父母亲的一切，父母也无法享受得到了。这是我今生对父母最大的愧疚和缺欠，无法再挽回了呀！
       我们家这么穷，都是父亲一手造成的。“讨伐队儿”抢得我家一干二净；母亲拼死拼活、逞强拔力，还了三年债；父亲常年不在家，一个顶梁柱给共产党干事儿，没有分文报酬；母亲和姐姐地也种不好，孩子们又多。这么几下一咬，日子就成了这个穷样了。
       家已经这个样子了，埋怨父亲又有何用，连他自己都活得屈，还能给他怎地了。穷就穷过吧，我很原谅、包容父亲，也很实足――要比起那些吃、喝、嫖、赌、耍鞋撂袜子，不务正业的坏男人来，父亲还算个好男人。还是那句话，一大家子人，老少都好好的，和和气气的，也算是梁家的一大福吧！！
       说起我们的这个家，功劳最大的就是母亲；操心费力，挨累吃苦又受罪的是母亲；省吃俭用、勤忙肯揍、屈己待人的又是母亲；离我们而去，“走”的最早的还是母亲。全家人都欠她的，父亲更是欠母亲欠得太多太多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