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第三十章一块六角二

梁贵才

                               难忘的岁月

                        第三十章 一块六角二

        庄稼院的苦孩子也总是与青菜野菜打交道。一到春暖花开至霜落严冬这漫长的日子里，就天天跟花草打交道，结缘为伴。我记得有一年的春天，母亲领着我到野外去打叶菜叶草。那年，生产队养的骡马驴牛，还没等到春耕，就草料不足了。仅有的干草干料还得留着正式开犁时用。于是，生产队决定，用现金收购野草野菜，来添补草食的紧缺。那时候，一切生活来源全靠生产队。有一点可来收入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交易方式：过大杆秤。每百斤两块钱。当场过秤当场兑现。
       孩子大人一大年很少见着生产队的钱，这可算是个机会。人们的积极性就被刺激起来了。形成了一时的热流。我们娘俩早早的就到了地。我和母亲的积极性也很高，远瞅近看，满地的黄花、白花绿叶相衬，真是个繁华似锦，万紫千红的天然大花园。
       母亲用的是小锄头，我使的是笨重的小镐头。我放下大花篓，兴趣与决心涌上心头，捋起袄袖，习惯性地往两掌上吐了两口吐沫，拉开架子甩开膀子刨了起来。苦马菜、驴扎嘴儿、婆婆英、落绿豆最多。打菜的人也不少。半路上，大人孩子，挑筐的、背篓的，他们迈着急促的脚步，在东张西望，似乎再选择他们所要去的地方。心情、精神气儿往往与人所需要的数量有关，东西越多，才富有吸引力，劲头越足。能让人迷心志定，埋头尽兴。
       表面瞅着满地都是财富。可是一伸手，感觉就有点没劲，煞气后松，心情热变成了失望默。母亲还兴致勃勃信心百倍，低头猫腰，右手的小锄头还在有力地不停地“啪啪啪”刨着，左手一把一把地划拉着，抖搂着根土，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小菜堆儿。母亲知道我的孩子气现了形，就训斥开我了，说我不要强，不负苦，还拿别人的孩子比对我。我没跟母亲顶嘴，抱怨，发牢骚，就是起心眼儿瞅着这活儿干得没一劲，实在是调不出来自己的乐趣和积极性。母亲瞅着我执执拗拗的情绪和动作，也好是无奈。也没想怎样如何的处罚我，用宽容缓和的口气对我说：“你懒得刨就别刨了，瞅着你怪憋气的，你把我刨的菜赶紧装篓子，要不就都晒蔫噜，大半天就白干了。”我鼓着嘴，勉强动着伸不开筋的肢体，懒洋洋地把一堆堆打蔫儿的野花嫩菜，一捧一掐地装进篓子里。我使劲地颠了一下大花篓，很重很重的了。我怕母亲恨食，打得太多了我们娘俩谁也背不动。
       盛春的太阳热烘似火，光线射在脸上，火辣辣的，干燥的空气也让人嗓干肺胀，口渴难耐。我热得受不了了，浑身冒汗，就喊了母亲别打了。母亲倒挺痛快地答应了我，可双手却仍然舍不得撒手，还是紧刨紧划拉着。
       太阳在吐着火舌，在我们的头顶上呼呼地喷着火，好像她在跟我们娘俩过不去！我看不着自己的脸，只觉得火烧火燎的疼。
      母亲蓬乱的头发还在随风飘动着。那副被太阳晒得红涨的脸，浸着汗珠，随着低头猫腰，滴落在土地上，似乎在滋润干渴的花草，让它们再长旺一些；直起身子，那滴滴如雨的汗珠就落在襟角怀前。紧忙的双臂又不得不抽工腾出来，一次又一次擦抹着汗。急促的呼吸都让我替她感到气闷不透，瞅着母亲太要强、太辛苦、更让我太心疼了！在我再三再四的呼叫和催促下，才赢得母亲两手活儿的放弃。
       我们娘俩大半天的辛劳还不错，装上了平沿一大花篓。母亲让我周一把，她要背篓子。我实在不忍心再让母亲受累，我才跟母亲急了眼，犟了半天嘴，母亲才不得不帮着把篓子架到我的后背上。他心疼、顾虑，怕压坏了我的幼身少体，一边走着还一边用双手在侧后使劲周着花篓，一直拖到了饲养处，双手才肯放开。
       等过完了大称，日头已到了正午位。我们娘俩整整大半天的辛苦，用汗水只换来了一元六角二分的现金收入。母亲乐坏了，觉得非常满意！真是一手货一手钱，不拖不欠，难得的现钱交易。
       母亲乐盈盈地把这一块六角二分钱精心地瞅了瞅，看了看，数了数，好像她没见过、不认识钱似的。谨谨慎慎地装进自己的大襟袄兜里，还不放心的用手摸了又摸，恐怕装到兜外边儿去，或者怕兜儿有窟窿再丢漏出去。
       母亲没敢虚乎我，我当时猜有两点：一是假虚乎怕我真要；二是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留着应个急。
       花钱就是这样：来得不容易，钱就珍贵，花着也谨慎；来得容易，钱如流水，花着也大啰。人出生在一个时代里，就得跟着转。生活是环境造成的，在不能摆脱这种环境的时候就得屈服；人本身不值钱的时候，他所做的任何付出都是一种任意的被惩罚，那是一种不可抗辩的“理”。抗争的最好方式和办法就是――忍得住，耐得牢。否则，就是死亡。
       母亲的那种顽强又明智的举动，很确切，又很生动的告诉我：只有奋斗才能生存；只有拼搏才是人生；只有在苦难中才能学会生活；学会怎样做人，才能有光明，才有幸福。人要少空想，多实做，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生活，才是人间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