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你好吗

雪梅出生那年，正好下了一场大雪，母亲喜欢梅花，给她起了——雪梅，这个名字。
　　 雪梅生下，才四斤，早产，母亲没奶，看着她小，难活，给她找了一个奶妈，奶妈姓张，以后张妈就是她的奶妈。奶妈在乡下，奶妈用羊奶把她喂大。直到三岁那年，母亲把她领回家。
　　 回到家，她每天哭着要找张妈，她说：她要张妈，张妈才是她的妈，母亲对她无可奈何，回去是不可能了。
　　 “张妈，张妈，我就要张妈，张妈给我讲故事，张妈陪我睡觉，张妈给我做煎饼，好好吃，我要张妈，我不要亲妈。”
　　 终于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大哥，给她讲故事，给她玻璃球，她不再喊着找张妈。
　　 这位大哥让她喊他虎虎哥，因为他属虎，于是她每天有了虎虎哥。
　　 虎虎哥是她家邻居，有了虎虎哥，她不再找张妈，虎虎哥给她讲故事；在山坡上带她找酸枣，看野花、带她捉麻雀；每天给她带好吃的。只要她看不到虎虎哥，就会哭。
　　 “妈妈，虎虎哥今天为啥没来？我要虎虎哥陪我玩，给我讲故事。”
　　 “虎虎上学了。”
　　 “妈妈，我也要上学，我要和虎虎哥一起上学。”
　　 “你不能去，你还小。”
　　 “我什么时候就可以去上学？”
　　 “再过三年。”
　　 三年后。
　　 雪梅与虎虎一起去上学，放学后，虎虎去班里接她；下雨的时候，虎虎背她回家，背她上学。
　　 “虎虎哥，你为啥要背我？”
　　 “因为你是我媳妇。”
　　 “媳妇是啥？”
　　 “长大你就知道了。”
　　 虎虎到了十八岁，那年他当兵走了，走之前，雪梅哭着不让他走，搂着他脖子不放，她的眼泪湿透了他的肩。
　　 虎虎不得不走，为了不让雪梅继续缠着他，他生气了，她才放开他。要不他根本走不了。
　　 雪梅获的虎虎信息的就是他写来的信，虎虎有一个哑巴妹妹，不会说话，但是她想说的话，雪梅从她的手势里，能看懂。哑巴妹妹叫英子，英子把虎虎哥寄来的信都给雪梅看。
　　 虎虎在部队是汽车兵，他说：他开车从来没有出过事故，技术非常娴熟。
　　 每天只要没有虎虎哥的信，她就吃不下饭，夜里整夜都不睡，她不停地说：虎虎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见你。你说长大后我是你的媳妇，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终于有一天虎虎哥回来了，虎虎回来的那天，带着她到处串门，把曾经的亲戚邻居家都走遍了。从最后一家出来很晚了，他把她送到家门口，临走说：“雪儿，我好高兴，今天你能陪着我。”
　　 “只要见到你，我就高兴，虎虎哥。”
　　 那天，虎虎吻了她很长时间。雪梅很久没有感受虎虎哥的拥抱，小时候，虎虎哥抱她，背她，跟现在的拥抱不一样。她紧紧地抱着虎虎哥，再也不与虎虎哥分开了。虎虎哥一走，走了三年，当虎虎回来的那天，激动的她几天不合眼。
　　 有一天，虎虎哥与她在路灯下散步说：“雪儿，我一直等着你长大，你什么时候能成为我的媳妇？”
　　 “我不知道。”
　　 “只要你愿意，随时就能成为我的媳妇，我明天就可以娶你。”
　　 “是吗？”
　　 “那当然是，只是你爸爸肯定不会同意。”
　　 “为什么？”
　　 “因为我爸爸在运动的时候揭发你爸爸了，害的你爸没有职位，还下放去劳动，吃了不少苦，你爸会恨我爸一辈子，绝不会答应你嫁给我。我爸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揭发你爸爸，当时也是迫于无奈，但是我还是不原谅爸爸，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爸爸。”
　　 “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我从来没有听爸爸妈妈说过。”
　　 “那是你爸爸没有跟你讲。雪儿，我爱你，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今生注定是我的人，我每天等你长大，如今你大了，可我发现你离我那么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种感觉？在部队的每一天，你的影子笼罩着我全部的生活，在我的梦里，你做了我媳妇。你千万不能做了别人的媳妇，那样不如杀了我，我会绝望的。”
　　 “虎虎哥，我想把咱们的事跟爸爸好好谈谈，爸爸一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不会同意的，雪儿，我有预感，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就能嫁给我。”
　　 这一天终于来了，雪梅的爸爸说：“你如果跟那个小子来往，我会打断你的腿，从此你再也不要出门。”
　　 “爸爸，我和虎虎哥相爱，你不能把我们分开。”
　　 “你现在就滚，你不是我女儿，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不走，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雪梅从家里逃了出来，来到虎虎家，虎虎看到她满脸泪水，不停地安慰她，心疼他，他明白了一切。
　　 “雪儿，是我害了你，我不应该爱你，让你与家人决裂。”
　　 “不，虎虎哥，我要做你的媳妇，不管是谁，都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
　　 一年后，虎虎和雪梅的女儿出生了，虎虎和雪梅抱着女儿回到娘家，请求父亲的原谅。
　　 当推门进家的那一刻，他们惊呆了，父亲的遗像在桌上摆着，原来雪梅与虎虎离开家乡的那年，父亲的心脏病突发，没有来得及去医院就走了。
　　 雪梅跪在父亲的遗像前，哭的晕了过去，虎虎把雪梅抱到床上，喂了水，雪梅慢慢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床；熟悉的书桌、书柜、书柜里的整齐的摆放着她喜欢的那些书，与她走之前一模一样。整个屋里还是以前的样子，凳子的位置没有变，顿时她眼里都是雾气，眼泪不停地流，虎虎不停地擦，说：“雪儿，咱们以后不走了，永远不走了。”
　　 母亲说：“你爸爸最后一次跟你谈话坐在那个椅子上，你走了，他每天都在那个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天，他后悔赶你出去。他每天都盼着你回来，始终没有把你盼回来。”
　　 从小爸爸每天回来，给她带回来她喜欢吃的冰糕，爸爸一进门，她总会扑在爸爸怀里，爸爸会把她举高高，让她笑个不停。如今，她再也见不到爸爸了，爸爸，她不停地喊爸爸：“爸爸，我回来了，爸爸，你的女儿回来了，你的女儿向你认错，请求你的原谅。爸爸，女儿不孝，让你伤心，爸爸，你看看女儿，女儿回来了。女儿带着你的外孙回来了，这次再也不走了。”
　　 雪梅几天吃不下饭，每天看着爸爸的遗像哭诉着：“爸爸，女儿不孝，不应该离家出走，你怎么不等女儿回来？
　　 虎虎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陪着爸爸妈妈。”
　　 雪梅一家人再也没有离开那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