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彻夜聊谈君子不器

秋雨李冰

父子彻夜聊谈君子不器
秋雨

　　儿子回国了，儿子、儿媳、孙女、亲家，我们再次相聚在北京，享受了一段难得的天伦之乐。几天后，儿子又要飞出国门，把七个月大的小孙女暂时留在了国内，小宝宝似乎懂得了人生的悲欢离合，喜人的笑脸顿时愁上眉头，两眼挂上了不舍的泪水，竟然伸着小手哭个不止，搞得一家人为小宝宝动容。面对此情此景，我想起了毛阿敏唱的《思念》：

　　我们已经分别太久太久，只把思念积压在我心头，难道你又匆匆离去，又把聚会当作一次分手？

　　孩子啊！在你的女儿面前你也是一位父亲了，你的女儿长大以后也会唱那首《父亲》：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离开总是装做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捎去安康。总是竭尽所有把最好的给我，我是你的骄傲吗，还在为我而担心吗？你牵挂的孩子啊长大啦。

　　儿子也很不容易，每天过着飞来飞去的生活，一段时间里差不多都快住在了飞机上，北京、香港、迪拜、英国、荷兰、埃及、贝鲁特、伊拉克，飞过了亚洲、欧洲、美洲、非洲，飞在战火硝烟的中东上空，飞在火山喷发的格陵兰烟尘之中，飞在和平国度的蓝天之上，飞向了世界每个角落。进到酒店你倒头就睡，知道你很累，你要去完成艰巨的任务，肩负着压力。

　　这次相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与儿子进行了单独聊谈。儿子说：“世界上只有两种工作，一种是别人做不了的，一种是别人不愿意做的，第一种才有价值。”

　　我鼓励儿子说：“十分赞赏你这种精神，人是需要有点精神的。还记得你刚走出燕园时说的话吗？能从泥中爬出的人才是圣人，火中不死的鸟才是火凤凰，细心可以把事情做全，用心才能把事情做好。《论语·为政》中有‘君子不器’，自然界中的不器之物有：日月的光辉、大气流动形成的风、江河湖海之水，当然还有天地宇宙。我们听不到宇宙的声音，也看不见宇宙的整个形体，满天星辉，寂静而浩瀚，天地宇宙不依靠任何外力而独立长存，永不停息，永不衰竭。天长地久，是因为它不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自然地运行着，所以能够长久生存。”

　　儿子笑着说：“我以为您要说‘锲而不舍’，原来是要说容器之器。是要说进一步解放思想，不受某些腐朽的传统规矩、框架所约束吧？人要有君子不器的思想境界，要善于运动，爱因斯坦认为运动的时间变慢，所以才能青春永驻；运动的尺子变短，缩短了距离，所以才能长空驰骋来去。哈哈哈，爸爸请继续上课，儿子洗耳恭听。”

　　我也笑着说：“这孩子！你比我上的学府高，《论语》比我学的好，相对论比我理解的透彻。但要记住，三人行必有我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腐朽的规矩、框架一定要抛弃，像那些‘三纲五常’的懊糟东西，一定不要去发扬光大，但优秀的传统文化一定要继承和发展，尤其是身处当今社会，泥沙俱下，龙蛇混杂，自己一定要有鉴别力，分出什么是香，什么是臭，千万不能人云亦云。人生不能生活在一个容器里，人的一生也不能像一个容器，有形的容器总会自满的，自满了就吸收不进去新的知识，就会骄傲自大，就会不再进取，就会飘飘然，就会身处悬崖绝壁。希望你能像那江海里的水一样，利万物而不争，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一定要廉洁从政，胸怀天下众生，洁身自好，夫唯不争，故无尤。普天之下再没有什么东西比水更柔弱了，水自身是没有形状的，是不器之物。水有最美好的品格，水有最高尚的情操，平时的水很温顺，水每时每刻都在给大自然中的万物奉献着大爱，润泽造福生灵。水有谦让的美德，从来不被名缰利锁，‘抽刀断水水更流’，任凭刀劈斧剁，水是不会留下刀斧伤痕的，依然奔流不息。水柔弱扶风，静水深流，莫说水有何能，一旦把水激怒，水将‘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奔腾咆哮势不可挡，水可催枯拉朽，排山倒海！弱能胜强，柔能克刚，柔弱的水具有攻坚克强的能力。”

　　儿子说：“听后受益匪浅，要像水学习，学习水的美德，常流不息，滋养万物。水流必向下，不逆流，这是行为规范。水浩浩荡荡，这是有道。水临万丈深渊，毫不畏惧，飞流直下，这是勇敢。水没有高低不平，这是处事公平。水进容器，不因容器贵重而多进，不因容器贫贱而少入，这是正直无私，刚正不阿。水无孔不入，这是明察秋毫。水源自高山流向低洼，这是志向。水进水出，万物得以洁身，这是荡涤污浊。感叹水魂冰洁，气质高雅，水之品行，犹如君子，看来需要更好地用水领悟‘君子不器’。”

　　我接着说：“哈哈哈，比我说得好！地球大气，以及其流动形成的风，不受容器形状的约束，也是不器之物。《道德经》中说：天地之间，岂不像个风箱一样吗？它空虚而不枯竭，越鼓动风就越多，生生不息。地球上的空气无所不在，无孔不入。地球万物离不开空气，空气虽然不像水那样能被看得见摸得着，但空气也和水一样，每时每刻都在给大自然中的万物奉献着大爱。微风拂柳，春风拂面，树静而风不止，莫说空气有何能，一旦把空气激怒，它将卷云携雷，凭着自己的强大让天地震怒，让风雷把天震坠，把地震陷！它也会源于天山之巅，舞于昆仑之上，跨越秦岭，飞渡太行，纵贯华夏南北，吹遍神州万里山川。它也会吹得惊涛拍岸，吹得倒海翻江，吹得人间惊恐万状！”

　　儿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大自然更是人类的老师，人生处处皆学问啊！”

　　我说：“《道德经》说：‘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水和空气是自然界最柔弱的东西，但他们能腾越穿行于最坚硬的东西之中；无形的力量可以穿透没有间隙的东西。水和空气没有容器装载时，均是自然界不器的物质。请问普天之下谁能赶超这些不器物质的能力？当然还有日月的光辉，也属于不器之物。《道德经》说：‘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颣；上德若谷；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这是在说道家修行的道，光明却好似暗昧，前进的道好似后退，平坦的道好似崎岖。崇高的德好似峡谷，广大的德好像不足，刚健的德好似怠惰，质朴而纯真好像混浊未开。最洁白的东西反而含有污垢，最方正的东西反而没有棱角，最大的声响反而听来无声无息，最大的形象反而没有形状。”

　　儿子接话说：“刚才说到大器晚成，还是不要做什么大器罢。君子是不器滴，大容器晚成了，结果也无非是个容器。要奋斗就要不拘一格，就要解放思想，与时俱进，开拓创新，面向未来，不能被一个容器的形状框住，一生总是生活在一个容器里。”

　　由于受冷高压控制，风儿吹散了雾霾，北京的夜空是那样的清洁，窗外星光闪烁，下弦月挂在楼头，长安街上的车辆依然在路灯下西去东来。我们住在建国门外长安街头的高楼之上，室内犹如春天，我与儿子仍在彻夜聊谈。我转移了话题，对儿子说：“你只身海外，爸爸不忍心让你独自去闯世界，但你要展翅翱翔，势必要历经人生的艰苦磨砺。古之立大志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上天将要降落重任在某个人的身上，一定会首先使他历经磨难坎坷，艰难困苦使他的内心警觉，使他的性格坚定，以增加他的才能和生活阅历。人是要有责任心的，不管是事业、工作、生活、家庭，都要有责任心。人总要从花季的春天走向盛夏，夏尽秋来，又见美丽的夕阳。当老来蓦然回首时，往事如烟，有喜悦，也会有遗憾，也许会为曾经没有虚度年华而欣慰，也会为曾经的人生辉煌而骄傲，人生重在过程。为了不留遗憾，为了不使自己羞愧曾经，就必须趁着青春时光，抓紧时间去奋斗进取。你做到了，爸爸为你自豪！”

　　儿子接话说：“请爸爸放心，儿子不怕吃苦！人生犹如大海横度，有风平浪静，也有大风大浪。未来不管是一帆风顺、还是风霜雪雨，人生只能靠搏击才能勇往直前，懦弱只会葬身汪洋大海，强者才能走向明天彼岸。”

　　听了儿子的话，我聊发感慨地说：“苏子曰：‘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虽说人要活到老学到老，奋斗到老，但爸爸是唯物主义者，终归会老去的，家里的接力棒迟早要交给你，子子孙孙传下去，这才是‘物与我皆无尽也’。人生是吃穿住行，人生是喜怒哀乐，人生是相互地搀扶，人生是代代传承。人各有志，从而才有了不同的人生追求，每个人也都会走出自己的人生轨迹。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已经高过了爸爸，也希望将来你的儿女比你更有出息。投身于竞争激烈的社会大潮之中，每前进一步都要历经艰辛，这些爸爸知道。一个人的进取受着时代、社会、环境的制约和影响，你一定要脚踏实地，很好地把握人生，为你们的幸福谋划好未来。我坚信，是金子总要发光的。”

　　天将拂晓，窗外的一缕曙光照上了长安街头，那蓝天，那白云，显得万象更新。我的心底莫名地飘过了杜甫的“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但却没有《石壕吏》那种悲凉，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温馨的。

　　就这样又一次与儿子告别，儿子送我和他的妈妈登上了南下的列车，而我却没有送儿子前往机场。我脑海里回荡着元好问的《雁丘词》：“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　　每一个成功故事背后，都有一段泪水和汗水书写的经历，儿子就是这样。我想起了儿子的话： “一切幸福都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和踏实的付出去创造，我一步一步坚持下来，并做到了，所以会有回报，以后我还会继续坚持下去！”坐在南去的列车上，脑海里又响起了儿子唱的《父亲》那首歌：

　　每次离开总是装做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捎去安康……

　　　　　　　　　　　　　　　　　　　　　　　　　　2014.12.12.写于南下的G87次列车上

宋长万

超级好文，读后深受教育和启发！

秋雨李冰

shanluwanwan 发表于 2018-2-22 14:01
超级好文，读后深受教育和启发！

谢谢！孩子的教育，家庭占大头。

秋雨李冰

shanluwanwan 发表于 2018-2-22 14:01
超级好文，读后深受教育和启发！

谢谢！孩子们各有各的具体情况，父母应因势利导，指教孩子走好人生关键处的两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