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班女生》九：忏悔者的付出

四季荷塘

         一天，我正在街上走着，忽然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来自故乡的声音：“家延，家延！”这是一个酷似如雪的声音，我定了定神，猛地转身，你们绝对猜不到喊我的这个女人是谁？她就是我的初中同学，43班女生赖殿芬。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遇到这种鬼女人？”我非常气愤，要不是在遥远的他乡，我就是钻到地缝里去，也不会再理这样的女人。因为这是一个让人生厌的人，她就是当年那个把如雪的信翻出来交给老师的坏人。

        在43 班的时候，赖殿芬和如雪是最好的朋友，宿舍里离得最近，如雪的一行一动自然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当年的赖殿芬入学较早，小我们两岁呢，可能我们情窦初开的时候她的这一窍还没长成吧，整天大大咧咧的，别的女生都不惜地理她，只有在家里当惯了姐姐的如雪天天宠着她，所以她就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定了如雪，事事依赖如雪这个美丽动人的学霸姐姐。

       她说，当年她之所以去翻如雪的信，纯粹是出于好奇心，想看看姐姐整天神神秘秘地，到底都在信里写了些什么。她希望姐姐的信是写给她的，原本并没有什么恶意，可是当她打开信，确定信是写给家延哥哥的时候，她着实吃了一惊：“一个女生怎么能把信写给男生呢，跟电视里说的搞对象的一样！”赖殿芬想：“不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班主任，要是雪姐姐真和家延哥好了，就再也没时间理我了！”她嫉妒我抢了她的姐姐，她把信偷偷地拿出来了两次，又悄悄地放回去了两次！第三天如雪一天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这让她更加失落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没有睡着，发现如雪姐姐又写起信来了。第二天如雪还是不理她，回到宿舍，她一把把如雪藏在被角上的所有的信都掏出来，交给老师去了！赖殿芬在我的面前，尽量地解释着当年的行为。

         她说：“后来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可是你不知道，当时班上最难受的除了如雪之外就是我了。我是第一个被班主任、被你妈妈告知不能把实情告诉你的人，他们让我谎称如雪的信是写给了外校男生！后来如雪竟然转学了，这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当时我想和同学们解释，一是不敢，另外你别看同学们把如雪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但当如雪真的走了以后，同学们也都在偷偷地想她，说我是个叛徒，害人精。原本就不被同学们喜欢的我，现在就更加没人理了，我再说什么，也已经没人听了！好在我小你们两岁，后来我也转学了，到姥姥家的乡镇重新读了初中。”

         赖殿芬这回说的是倒是实情，我记得当时我和同学们都很恨她，恨得牙根疼，在如雪转走的三个星期以后赖殿芬也转走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我说不清。

         赖殿芬继续愧疚地说：“家延，我这一生，害你害如雪害得不轻，我是九身莫赎呀，其实这些年我也是一直活在痛苦当中。得知如雪得了癌症，我死的心都有了，想去看看她，又恐怕惊扰了她的安静。看到那么漂亮的雪姐姐嫁给了跛脚的张路停，我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后来看到如雪跟着路停过得还算安生，我的心才稍稍有点安宁，谁料想最后竟得了这种病！与其说如雪得的是肝病，还不如说就是这些年积存下来的心病。我当时就想，如果谁能把如雪的病治好，我就是把肝捐出去都行！”她说着，又掉下了愧疚的眼泪，赖殿芬今天的表现让我看到了一个假小子一样的女人的万般柔情。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你的出现，如雪的突然失踪，我想一定是你过激的表现，勾起了她的那段被我搅黄了的旧情！我是个罪人，罪孽深重，但是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在我的财力允许的情况下，哪怕是找到海角天涯，我也要找到她！我猜如雪一定是来了上海，她要利用生命的最后时刻来了却自己的旧梦。她不想成为你的拖累，所以才故意不让你掌握她的行踪！我要尽最大可能地找到她，只有这样才能减轻我的罪行！”

         听她这么一说，我感觉这么多年我们彼此间纠结于同一件事情，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吧，再说印象里这个嘻嘻哈哈男人一样的女生，为了如雪特意从遥远的兴州跑来上海，寻找如雪，足见她的心诚！这么多年她都没放下过这件事情，也够可怜的了，杀人不过头点地，都到饭点了，大家都饥肠辘辘的，还是请她喝碗汤吧！

        赖殿芬欣然地接受了我的邀请，我们俩找了一家小饭店坐定。尽管出于礼貌和她一起吃饭，我还是很别扭，一句话也没有。她说：“我知道我没有说话的资格，但是今天咱俩好不容易坐在一起了，我想和你谈谈我转学以后的事情，我想或许对你有用。”

        “你这种不长脑子的人，能有什么好事情？”我在心底暗自狰狞！

         她说，那年她被迫转学后，从初一开始重读，初二的时候，一次体育课上，大大咧咧的她差一点就摔倒了，情急之下体育委员拽了她一把，没想到从那一刻起她的心就被潇洒的体育委员拽走了。令人不解的是，体育委员也喜欢上了她这样的类型，还偷偷地写了情书交给了她。“当时我接到情书的时候，头皮子一下子就炸了，当年如雪姐因为情书被我告发，同学们风言风语，后来我们俩被迫转学的事，真是历历在目呀！我想，我不能两次都倒在同一条泥沟里，我必须找到体育委员和他说清楚，化解一下我们彼此间的感情！”赖殿芬紧张地诉说着，我也确实在听。

           她继续说：“我对体委讲了如雪姐姐的事，告诉他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说明咱们像雪姐姐一样快要长大了，但是你体育好，学习不行，将来怎么能考体校呢？这样吧，从现在开始咱俩都好好学习，你每前进十分，咱俩的感情就增进一层，我可不想着找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男生！最后体委以扎实的文化功底，和突出的体育特长顺利地考入了重点高中，而我只考取了个普通高中。”

          “能考入普通高中已经很不错了，后来呢？”我说。

         “后来，体委顺利地考取了省重点体育院校，迈进了一本的大门，我却什么也没考成。他非常感激我当年对他的鼓励，他说是我改写了他的人生。他给我买手机，给我发短信，要我重新复习，说一定要生死与共！因为我从小脾气就像个男人，从小最崇拜的就是像外公那样的，天南地北跑着的经商的人。高考落榜后，有很多同学都回去复习了，我却不愿意回去。于是在外公的带领下，我仅用了很少的资金就开起了配货站，专门在商人圈里混。为了尽早地让我心目中的体育委员死心，尽早地让他找到适合他的新人，我也早早地收获了自己的爱情，结婚嫁人。”

         听她说自己结了婚，我忽然想起在家时听爸爸说起过，一个叫“新源”的电缆厂里烧死过一个老人，听说是赖殿芬的婆家的什么人。我问起这件事她似有难言之隐。她隐晦地说：“那不是我家厂子里的的事情，咱也长点记性，不随便谈论别人家的事情，还是说说我的配货站吧。虽然我有大学文凭，但配货站干得比一般的男人还行！”

        “你结婚了？你那体委呢？又找到新的女朋友了吗？”我问，我想把他们之间的事情搞清。

         她一拍大腿说：“问得好，不愧是个高材生，这正是我今天必须和你讲清楚的事情！”她煞有介事地说，我津津有味地听。

         她说：“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如雪，却又不敢说出来，所以对她当年转学耿耿于怀，记恨自己的妈妈、记恨班主任、记恨我？可是人不能总是在记恨里生存，咱切不说如雪现在得了癌症，即使如雪没有得病，你认为你们俩还有没有成的可能？虽然你俩竹马青梅，但她现在毕竟只是幼师毕业，而你将来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博士生？这样大的差距，这样大的鸿沟，是‘感情’这两个字能够弥补的了的吗？你要是早一天看开，领一个女朋友回家，如雪就不会离家出走了！她之所以离家出走是怕你长期地纠结于她的痛苦，她的病情！她离家出走，完全是为了保护你才采取的错误的决定！”我被眼前这个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女人收拾得顺顺溜溜。真没想到，我一个堂堂的医科大学的高材生，今天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当年的告密者，说得发愣，但是我还真的很喜欢听！

        赖殿芬继续说：“感情，什么叫感情，支撑起生命的是爱，藏在心底的才是情！婚姻是两个人同舟共济，彼此适应，美好的婚姻绝不是让另一方负重前行！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要学会忘记，活在现实当中才行！你是一个高材生，莫非从小真让张老师（我妈妈）管微了不成？依我看，眼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给你找一个合适你的女生，得让如雪看到你过的好才行！”

        话是这么说，但我毕竟不是赖殿芬，每个人的家庭，成长环境不尽相同，如雪已经深深地种在了我的心中，尤其是她悲惨的处境让我怎么能够放得下心。有时真想，自己要是能成为少心没肺的赖殿芬也行。

        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眼前这个当年人人都瞧不上的“假小子”不仅会经商，还念起了爱情经，竟然还打动了我的心情！我说：“殿芬，你和我们室长分析的一样，我确实是制造了如雪离家出走的罪人！”

        赖殿芬说：“你这样漫无目的地找可不行，如雪为了不让人们找到她，一定隐藏地很深，你要看体型，听口音，专找那又戴帽子，又戴眼镜，又捂着纱巾的弱不禁风的女人，最好让你的同学都熟悉一下如雪的口音。”

最后她竟敢和我一同来到宿舍里，她给每个同学买了一千元的饭票，让同学么们把钱省下来，照着她的口音找如雪的时候用。唉，她为了赎罪也是煞费了苦心！她替我请同学们吃饭，她还家乡同学的名誉，请同学们尽早地帮我物色一个合适我的女人。临走的时候她和我们班的一个拼命追过我的女生薛红云神神秘秘地谈得很深，不让旁人接近。

        这赖殿芬还真牛，她不但敢顶着骂名来我们学校，而且我们这些书呆子一样的高材生，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就这样我和同学们，一边刻苦学习本系的课程，一边寻找攻克癌症的克星，一边照着赖殿芬的指点到处查找如雪的音讯，真是急死人了，人们盼着有一天如雪会突然间降临！随着时日地递增，我的心像油煎一样地越绷越紧，同学们也有点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