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悲伤嫁接在你的身上 文/狄安娜

天马文选

　　
　　跟随着合唱队里的同学，她走进了部队里的一个礼堂，老师不断用目光制止着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唯独她安静地坐下，再无话。
　　她不喜欢唱歌，却被声乐老师喜欢。她被安排在高声部，在那里她觉得自己站在金字塔上，需要把每一个音符擦亮，而她忍不住往别处张望。
　　这是一台军民共庆新年的演出，很多当地的大腕也参加了节目，她们的合唱被安排在最后，所以每次彩排，她们都要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看，静静地等。
　　同学们总是忍不住小声聊天，然后被老师一次比一次凶狠地目光禁止，但她们仍是忍不住说，她听到她们都在议论那个吉他手，她也忍不住看他，可她并不觉得他是她们眼中的他，在他身上她嗅到了悲伤。
　　吉他手很沉默，每次都是一身绿色军装，只是从不戴帽子。他的头发很短，脸像一场雪后的山地，她喜欢直挺山峰后的黑色的眼睛，里面有散漫的、轻飘飘的忧伤。呼吸间，那轻盈的忧伤就会像雪花一样飘出来，而她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每次上台，他都会左手拿着吉他，右手提着椅子，然后坐下，把吉他抱在怀里，和其他乐手交换一下眼神，就开始低着头用手指和他的吉他寻找共鸣。偶尔会抬起头看一眼观众席，却没有目的，更没有目标，像落在树叶上的光，很柔，很静，也很冷。
　　他弹吉他时，所有的女孩子都不说话了，眼睛都盯着他看，包括她。在演出里，他只是一个配角，而所有的女孩子把他当做了主角，在每一次演出后，他们的节目掌声最响，那些大腕的落寞都被丢进了快步离开的脚步声，而女孩子们更大声的议论掩盖了这一尴尬的情景。
　　她在台上唱歌时很认真，虽然不喜欢，但绝不允许自己出错，这是她一贯的品性，可是当他和她不经意擦肩时，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时，她的心还是有了波澜。她丢下她的名字就跑了。在舞台上，她虽然没看，却知道他的目光在她这里，而她毫无欢愉。
　　后来的彩排，他抬头的次数明显增多了起来，他的目光专注而坚定，仿佛一个乐手锁定了一个指挥，女孩子们顺着他的目光寻找着一个秘密，而她总是低着头，看手里的书，好像毫不知情。
　　演出很成功，她们又回到了校园里，偶尔她还是会听到同学议论那个装着绿色军装的吉他手，她们的目光也会扫过她的书桌，而她的耳朵已经关闭。
　　突然有一天，她收到一封信，信来自部队。字迹清秀，像他一样干净、清冽，带着雪花的气息。他叫她小雪，信上说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的地址，然后很艰难地写了这封信。他说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她时，觉得他的悲伤在她的身上生长，他看到了花开的模样，就像嫁接的蔷薇，既美又忧伤。
　　她没有回信，但她把这件事一直放在心里，就像那封信，一直放在她的日记本里。
　　后来，命运又安排他们相见，只是他们一无所知。一个坐在咖啡馆里弹着吉他，一个就在对面的街上买着樱桃，他望了一眼窗外，她转头听了一下，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