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第二十二章我的寒窗之屈

梁贵才

                        难忘的岁月

              第二十二章我的寒窗之屈

       我的母校――“张庵子小学校”，属于公社级的“六年全日制”小学校。一至四年级是张庵子，马家洼，石岭三个村的学生；到了五六年级，全公社十三个大队的学生就全都并入到张庵子学校来。
       我第一次跨入这所学校的大门，一位姓杨的女老师就给我写了一个大大的“梁”字儿（因为我姓梁)。从那天起，我就把自己的心专一放到了学习上。上一二年级时，每次的语文算术考试都是双百分。除四年级只有一次语文才考了八十多分外，根本就没掉下来九十分。那次丢分是我从打上学以来最丢人、下最羞愧的一次！在班里不敢跟同学们说话，低着头消沉着。放学到了家，不想吃饭，自己偷着哭，心里总是围绕着那几道被减了分的考题使劲地琢磨，觉得老师出了怪题。我记得很清楚：其中，用“一刹那”造句子，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该死的词儿，根本不知道它的词意是什么！
       我在二年级就学会了查字典。那是父亲去卢龙县城开“三级干部会”时给我买的。我们班有两人趁字典，一个是我，我的是《新华字典》；另一个是姓赵的，他的是老《四角号码》字典。
        我的们上边有三个姐，一个哥。大姐和二姐因家庭困难早早戳了学。三姐因小时高烧，烧坏了双眼，没登过一天学校的门。只有哥哥上到高小毕业。他们就在母亲身边帮着干活儿，家里的、地里的，母亲到哪他们就跟到哪儿。
       老梁家祖祖辈辈给地主扛活，一辈一辈都是大字不识半斗的睁眼瞎，就把希望寄托到他的二儿子――我的身上了，望子成龙，改换门庭，让老梁家也出息个人才。父亲知道我要强，特意“出了血”，专门奖赏给我的。我抠找字典“一刹那”这个闹心的词儿。别的什么都可能忘掉，因为它是我步入学校大门以来的第一个耻辱；第一个折磨我不想吃喝、哭鼻子、一个学期都没能让我安宁的缠身毒蛇，是这条毒蛇咬了我一口永远都不能愈合的伤。
       我们小的时候很内向，也很有内秀。什么时候、遇着啥事都好动脑筋，沉思琢磨，非把他研究透、[抠出答案后才算罢休，心里才痛快。我的心劲很大，平常易见景生情。在每天完成课程和作业后，除帮母亲做一些杂务事外，只要有闲余的时间，就写一些小日记，做些小工艺品什么的。我特喜好谜语、打字谜和答解一些象“野鸡兔子四十九，一百条腿地上走。问问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坑旁无土用手拿”这类民间流传的叫“磨磨根儿”的东西。这样的打字谜很难猜，可是，我曾一一地把他们都破解了。自己好戏的东西，就是有意思，也专门寻找这类的东西，来充实自己的头脑，锻炼自己的思维和想象能力。
       那时的教学方法很死板教条，楞楞框框不可超越，死记硬背，“只是固定的一条路通北京，从第二条路就去不了北京；即使你找着第二条、第三条能去北京的路，也算是错题，绝对减分儿的”。把学生教的离开了拐棍就“瘸”。所以，学生的智力开发相当的受局限。课本以外的考题，就被称为怪题。几乎百分之百的学生都得得零分。
        我们班确实有几个优秀学生，我不谦虚地说，我也算一个吧。我们几个之间，都是各自心里暗摽着劲儿，互相“拼着命”。你比我好，我更要比你强，谁也不甘心掉队落伍，被淘汰出局的阴影是多么的恐怖、丢人。
       我们班数第一的叫李茂生，我只能占到第二位。可我们的作业，不论是答解题案还是字迹质量，真好象孪生兄弟，忽哈之差。可是我的作业，特别是算术作业本儿，经常被校长选中，拿到一直六年级教室展览，让全校的学生们赏阅。
提起作业本来，我又要伤心得多说几句：家里没有钱，买不起新作业本，就从我家的邻居一个老人手里买些他用过的一九二几年的又旧又黄的本子。我就用本子的背面写我的作业。依仗着我的作业优秀，才减了我的黄纸反面和“穷”字的丑羞。不然，在学生当中肯定把我当作丑陋被贬的笑料不可。老师不愧是老师，真有窍门儿――五十多号的学生作业，顶少也得判一个多小时，她首先把我们几个班干部的作业核对准确后先判了，然后就把其他人的作业本全部交给我们判。这是老师交给我们几个的“额外任务”，每天头放学必须给完成噜。
       那时，我的汉语拼音掌握的技巧与熟练程度是全班一流的。在复习课节上。老是把我们的大黑板一侧上写满了声母、韵母，让我拿着教鞭在台前反复领读。
       我们班从一年级到四年级都是姓揣的女老师一直跟班走的。那时她有四十四五岁，很黑又瘦，家有五个孩子，生活也很困难。所以，我们学生都很心疼她，利用业余时间，帮她干点儿体力活儿什么的。我们就像她亲生的孩子，她也像我们的母亲。我们师生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关系也非常融洽，她也非常爱我们！我们之间几乎没有老师和学生那种不可逾越的心理鸿沟限制。我们有很多时候利用业余时间讨这个，问那个，无所不问，无所不谈，就像母亲和孩子在一块儿一样那么自然无拘无束，谈笑风声！我现在有时还津津有味回忆着那欢乐快活的少年时代，那一幕幕的影子；一个个往日的梦；一场场师生们之间的欢声笑语，还是那么的爽，还是那么的甜！
       我上到五年级，正是我精心专注，全力投入的阶段。我们班又增加了新同学，又有十个村的学生们转到我们学校我们班里来了。我们班达到了六十五名同学。桌椅板凳都不足，只能挤着凑合。五六年级正是给考初中打基础的关键时期。当时我的要强心很盛，早熟的我更知道这是我一生命运的重要关头，考上初中，是我奋斗、拼搏的目标。可是随着年月的运转，大姐、二姐都出了格，哥哥也当了兵。全家的体力活儿毫无疑问地就落在了我十几岁男孩的肩膀上。
       那几年，我是最辛苦难熬又丢人上火的一年。现在回忆起来都还想哭。――四年级以前，发的书少，还勉强能交得上书费、学费。到了五年级，书多了，只能勉强交书费。可学费就没指向了。一个学期两元学费，一年四块钱，就直杆儿交不上。急得、憋得我眼睛都发蓝，冒金星子。到了期末，就是我丢人现眼的时候。别的同学到了放学的时候，都能心无所虑，蹦蹦跳跳地回家。我却被一声“梁贵才，你先留下别走，你的学费啥时候交哇?可就剩你一个同学没交了。回家后跟你爹妈好好说说，想点办法呀，啊！”
       那时的我，不想撒谎也得撒谎。老师叫我板，要我四牙八口，还不能装哑巴，总得给老师一个回答或者承诺什么的吧，实际上我是真为难到了极点了。为了这四块钱一年的学费，我不知哭过多少回，我努力过，都曾经想不上了过。我从小就要脸好面子，又是优等生、班干部，老师对我的关照也到了极限，我体谅老师的难处，不怪老师，是我自己不争气。
       学习天好，也不能替免学费，这是两码事儿。上学交学费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什么任何巧辩的理由可讲。老师留过一次两次，还倒能搪塞几句，时间一长交不上总被留下，就无话可说了。管母亲要，母亲说没有，母亲说把鸡蛋给我攒着呢，可一卖了鸡蛋，就又没我的份儿了。母亲没话应对我，就指使我向父亲张嘴。我一见父亲那黄瘦的脸庞，咂着嘴，眉毛聚到一块儿成了疙瘩，我的心也就软了下来。我知道不交学费是我的不对，跟父母要钱是应该的。父母不给是他们的不对。可是——，我可真愁，我都该发愁死了！
       父母瞅着他们可怜巴巴、无能为力、又寄予一线希望的宝贝儿子，用低沉的声音对我说：“爹手里真没钱，要不．．．要不你到大队会计家开个“证明信”，让学校把学费给免了吧！”父亲的话，我听得出来，看得明白，这是父亲没办法的办法。
       我从小就惦着父母亲，心疼他们，没日没夜的辛苦操劳着，养这么一大家人就够不容易的了，吃不着好的，穿不着好的，[瞅着他们都可怜！即使他们都是不对，我也不忍心去不懂事地跟他们耍闹，去挤对他们。打那以后，我暗自下决心，自己动手想办法，勤工俭学，利用放假、星期天，倒点儿花生、红薯，捡点粮食粒儿变钱，一分一角地积攒着，准备着我一年上学所用的书费、学费和笔、纸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