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

董妮

             《宽容》

              文/董妮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桂花的童年就是在父亲的厌恶中度过的。
         “又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又多了一张嘴吃饭，哎！哎！…”盼儿心切的父亲听接生婆压低了声音，说桂花母亲又生了女孩儿，捶胸顿足，那失望的心情就好像天塌下来似的。桂花母亲自嫁过来那天起，就成了生孩子的机器，八年，生了五个闺女，桂花是第六个，父亲没少给桂花母亲气受，挨打更是家常便饭。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女人的日子是很艰难的。
          那时，农村家家户户都熬玉米面或者高粱面糊糊吃，人口多是常态，每到开饭时，孩子们都会抢着吃，一大铁锅的糊糊，伴着抽吸声，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底了。
        桂花父亲早制定了规矩，他不吃饱，谁都不准上桌。一次，幼小的桂花忘了‘家训’，饿得都眼冒金星儿了，也顾不上那么多，拿着汤匙刚要去舀大盆里的糊糊吃，一只有力而又粗糙的大手重重的煽到桂花的小小脸庞上，桂花是那么瘦弱，一下子飞出了厨房，刚好砸到放学回家的姐姐身上，姐俩一起哭，父亲大声地骂，一直骂到累了，才去吃饭，孩子们那天吃的很晚，等父亲去山上砍柴，她们才敢吃饭。桂花的脸上刻着五个手指印，脸肿了好几天，嘴角都流血了，母亲给她擦药时，反复叮嘱桂花，一定要听话，别惹父亲生气。从那天起，桂花再没有犯过‘错误’。
        一年秋天，父亲不知从哪里拿回来两个白面馒头，放在桌子上，姐妹们闻着馒头的香味，直咽唾沫，但也只是远点站着，不敢向父亲要，只有一个人有享用馒头的特权，小桂花三岁的弟弟，从弟弟出生起，母亲不再挨打，父亲将微笑与慈爱都给了弟弟，闺女们从没见父亲对她们笑过。这俩馒头就是给弟弟吃的。桂花挑水回来，看到弟弟津津有味的吃着馒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父亲恶狠狠地瞪着她说‘瞅啥瞅，瞅也不给你，丫头片子，滚一边儿去！’桂花眼里含着泪，走开了。
        多年后，姐姐们都远嫁他乡，因母亲去世，那个冷冰冰的家再也没有任何留恋，姐姐们很少回家，桂花的家倒是离家不远，看着成天咳嗽的父亲，她还是会时常回家照顾，父亲为弟弟娶妻盖房，将所有家产都给了弟弟，闺女们出嫁，父亲没花一分钱。可现实的残酷，给了父亲重重的一击，弟弟被宠坏了，和父亲一样的脾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年老体弱的父亲本想依靠儿子来安度晚年，可弟弟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孝顺这个词，老房子破烂不堪，夏天露雨，冬天灌风，新盖的房子，父亲没住过一天。
        桂花的丈夫是个老实善良的木匠，对妻子疼爱有佳，看桂花挂念父亲生活艰难，就让桂花接父亲来家里住。夫妻俩去老房子接父亲那天，父亲嚎啕大哭，涕泪交加，‘桂花啊！爹，爹对不起你呀！从来没挂念着你呀！你小时候，我都想你要是死了才好呢，没想到啊，这老了老了，最孝敬爹的，会是你呀…’桂花扶起半跪着的父亲，一边为父亲擦眼泪，一边哽咽的说：“如果我象你对待我那样对待你，那不就和你一样了，俺娘善良，俺随娘，你以前对娘那么不好，娘临走时还交代俺们要对你好呢！人哪，要有一颗宽容的心，再咋的，你也是俺爹!”
        五年后，父亲在弥留之际，只说了一句话‘闺女，如果有来生，爹一定不重男轻女，好好对待你们！’
        我相信，桂花的晚年一定会很幸福，因为她有一颗善良宽容的心！

2018年7月19日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