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 来》 文/张鸥

张鸥

　　

《醒 来》
作者〡张鸥

　　我醒来，一次次醒来，沉睡后又醒来。尽管有些沉重仍压在心头，眼皮涩涩，钟摆嘀嗒声催促我，醒了就起来，又是一天的开始。
　　被窝是冬天里温暖的地方，适合编织充满玄幻的梦。我在无数次没有编完的梦中醒来。
　　不愿醒，也得醒。记忆的碎片在悠悠远远的时光中，深刻而遥远，煜煜生辉，感动不了别人，刻画下一个我。
　　醒来后的我，真实。真实到自己抱着肩，独自蜷缩后，呼唤着“不容易呀！谁活着都不容易，缓一缓，让泪流下来”。我由心疼自己，翩翩中连带着心疼别人，学会爱与被爱，心路居然那么那么难。
　　清晰印在脑海里的许多旧物此刻依稀浮现，有怀恋还参杂厌倦。七六年地震的雨夜，抗震棚子就搭在现在我家的门口。东倒西歪的破墙，老树，在风中无声的抽泣。四五岁的懵懂换来爸爸的大巴掌，第一次抽醒我。
　　好几家人挤坐一个空间，女人搂着孩子，男人带着些微的余悸，寻找震后的残存物品，或裹腹或遮体。傍到第二天晌午，竟有黄黄的苞米面窝头冒着热气端上来，一大盆，谁吃谁下手拿。没菜，以后破汆子烧的所谓开水，混，黄，夹着土腥味儿。
　　我吃不下，我嗓子疼，嫌弃苞米面的粗糙，嫌弃水的不清甜。顶着大脑袋哭。爸爸和叔叔大伯们瞅着又急又气，打我，“吃，不吃就饿死你。这个窝头有的人还吃不着呢”。最终我是含着泪强咽。我还是怕饿死的。
　　等到现在，走过从容，很是想念那种抱团取暖的温馨，对于餐桌上的苞米面，敬而远之，不是当初的嫌弃，而是耳朵不由自主的疼，兼心上疼，提溜汆子烧水的奶奶，再也疼不了我，少了她的庇护，我挨了不少的责骂。
　　那是一次浅薄的初醒。活着就好。
　　后来十来岁，我不是哄妹妹，就是抱柴烧火做饭，要不就是背花篓拾柴火，挎粪篓下地打菜喂猪。
　　我也爱玩儿。我羡慕和我同龄的某个女孩子，她也这么大，总有人背着她，娇娇的。我没人娇我。我想了很多对付的办法，腾出空来去疯玩。
　　我哄小妹，带出门，快跑躲进旮旯，看她扭哒扭哒追不上，哭着回家告状。反正也是挨骂，先痛快了再说。
　　我拾柴打菜，专找比我大的哥哥姐姐。一能让着我帮我，二还能帮我想法糊弄大人。一般是快到多半篓的时候，折几根小树枝垫在当腰，虚棱虚棱就回家交差。妈问，“猪喂了吗”？心怯，“喂了，一大粪篓子呢”。妈盯着我的眼，我慢慢低下头。
　　没挨打，被罚站。自我去反省。
　　那一次，后半夜我靠墙都迷糊要着了。妈好气又好笑的给我讲，我头大，也挺着听。
　　不能和人家比。你有妹妹你才哄，她将来不如你，你有亲情可分享。你干啥要不别干，干就干好了，牲口也会给信儿的。最重要的，糊弄谁别糊弄爹妈，你也糊弄不过。
　　站半宿，醒悟在朦胧中。
　　人到中年，体会到姐妹们的互助互爱的情意。听说那个背上长大的女孩儿后来得了重病，孤独苍凉，我有点儿后悔，没好好的带妹妹。而妈教我的“盯着眼睛看”，真的能看到心里，甚至脊梁骨里。我拿这一招对付儿子，也屡试不爽，效果甚佳。小东西有些隐瞒，会被盯的发毛，鼻尖出汗的。
　　一年年的过，一天天的活，计算不出做过多少梦，有过多少失望，又有过多少失望后的醒来。
　　醒在黎明，我看见曙光在东方点点升起。红红希望腾跃满胸怀。
　　醒在黄昏，太阳在山的那一头笑着隐去，我加快回家的脚步。
　　每一次醒来，简单直白的幸福就在眼里，在心里，在身边，无限的美好铺扬开来。
　　寻觅，追问，醒来是知足常乐，把握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