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文|张鸥（河北秦皇岛）

张鸥

　　

算了
文|张鸥（河北秦皇岛）

　　眼瞅着又“老”了一岁。格外在乎这个“老”字，老手老脸的粗糙起褶，所有的精致已被蹂躏糟蹋的不成样子，碾压磨碎填在空洞里。
　　这个空洞是那么那么的深，幽深的咧着嘴诅咒我，“明白了吧？自己挖坑自己跳”。
　　我老了，必然的一段旅程。我没老的时节，也想着做着“自来自去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的恬恬美梦。
　　而今，剩下几天我掰着指头数，27，28，29，30，31，一二三四五？矛盾着已是夜里十点，北京时间二十二点整，刨去27吧，不甘，不舍，算上呢？又啥也没做，真的矫情着“过一天少两晌”。
　　这就是明显的老，戴着眼镜找眼镜，开门关门的检查锁，一遍两遍连三遍的絮叨叠絮叨。自怜自悟，“嗯！活着是个累疼活儿”！
　　活着，累，累后疼，浑身上下骨架子疼，拐带着心疼情疼，这活儿不好干。
　　姥姥活着的时候就说过，“瞅谁呆着就涨气”，她勤劳的像牛，干到九十四岁。她老人家的大闺女我妈，继承她的衣钵，嘴不闲着的数落我，“舒坦就死吧，躺拍子上啥都不用干”。
　　我才舍不得死呢。我死皮赖脸的活。逞强巴力的活。明明拉上窗帘隔离开淡月冷风，猫在被窝里，仍然把听见的看到的一幕幕放电影，愈发为自己的见解独到而偷偷兴奋。
　　小小的兴奋。我老了，我聪明啊，唯我能把活着当个活儿。我比他人看的透。
　　那个周日去城里，等人的功夫洗洗车。
　　和我一样一样的妈妈角色吧？那个洗车的女人。围着看不出本颜色的围巾，带着泛黄的口罩，脚上是水鞋，手脚麻利的干着。
　　水了浆汤的湿了她的衣服。等她完活后，我们凑着火炉聊天。她说，洗一辆车20，交老板。她是按天计算工资的。摘下口罩的她，即便岁月沧桑了脸，眼却是明亮明亮的。她说，她的女儿昨晚给同学过生日，凑份子花了好几十。话题到此，我们不约而同的感叹，“图惜个啥呢？就图惜他们喊咱那声妈”？
　　口中抱怨着，出手认可着，唯恐委屈孩子们，谁又心疼心疼咱呢？！
　　我俩互相宽慰着，“好歹没病没灾就好，顺当顺理就好”。
　　挥手再见，默道珍重。
　　朋友聚一起吃饭都是个扎心的局。听说意外，听说灾祸，都是抚宁人，骨子里残留的善念，就是“你好你带着，关我屁事？而你不好了，我必同忧之”。不赞同的全当没读到我的这一句话。原本是个残酷的现实，我敢说而已。
　　听到人家爹妈有多少多少钱，就蔑视人家自身的努力。
　　你了解他爹妈拿钱逼着他，一个培训一个补习的心焦么？人家孩子考不好，爹妈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吗？
　　别拿“啥人都活着”说事儿，那是最无能的低级愤怒。
　　挑灯夜读的大专生能考上公务员，你二本的文凭手里拿着宅家里打游戏，得瑟有啥用？
　　天天街头卖水果，手上都是冻伤加上搓不掉的皴，回家数数零七八碎的票子，攒着，攒着，盖房娶媳妇儿不拉饥荒。那叫凭俩手吃饭。
　　都见他们有场面办事，谁见他们灌满肚子西北风还伫立守摊。
　　唉，被窝里暖和，过不了日子啊。活着累。
　　记不清哪一年了，临近庄里一到秋后，就有趁着夜色偷秋的。熟透的苞米，计划着等周末，儿女回家一起收。结果呢，可到地里去了，苞米秧子长着，苞米连皮都给摞走了。老爷子那个气，一头歪倒地头，送医院抢救。
　　医生护士听说后，跟着愤慨，劝慰。也可能想起了供他们长大，还留守二亩地的爹妈吧？想起当初二老付出的不易了。心里疼。
　　为人一世，摊上啥就得接受啥。接受不了就忍受。哪怕忍的独自承受到身心俱疲，撕裂的疼。
　　有对挺恩爱的两口子，婚后生育一个残疾孩子。男的悄无声息的蹽杆子了。女的呢，舍不得。喂饭，端屎接尿，抚养教育。愣是把个聋哑孩子培养长大。帮她的只有娘家人。
　　她老妈心疼她，她心疼她的儿子。有了牵挂就有念星，就舍不得死，不敢死。拽心累，拽心疼。
　　老了，只有老了，才发觉幼稚是个可笑可珍惜的回忆。
　　重新解读幼稚，就是幼小的稚嫩呗。可以不羁，可以放肆，还可以折腾。
　　然，走路多了一点儿，就膝盖疼，洗点儿衣服，就腰疼，就干脆的说声累，缓解缓解吧。
　　晚饭吃了妈做的饺子，挺饱，有些渴。看看时钟，算了，住笔。
　　末了，又突发奇想加个尾，活着是个累疼活儿，硬挺，守着命，该干啥干啥吧。
　　我该睡觉了。接着续梦。

　　——————感动生活于2017，12，27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