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花

九满

妻子买菜时看到推着三轮车，吆喝着卖花的人，总爱走过去瞧瞧，遇见她喜欢的花就毫不犹豫地买回家，放在花钵里，用土养着。
渐渐的，我家的阳台上，摆满了花。大盆小钵的，草本的木本的，陆生的水生的，规模不大，但也气象万千。圣诞红、茉莉、迎春花、冬菊等花卉植物，先后来到我家阳台。蝴蝶跟着来了，恋恋地绕着一个它以为的圈，打着转；蜜蜂幸福地吻着一朵它喜爱的花，悠悠地……于是，我家阳台上，像是来了一群穿着鲜艳衣裳的幼童，整日里喧喧嚷嚷、蹦蹦跳跳，好不热闹。有时候，我给花卉浇水，看到刚冒出来的嫩叶或花朵，在阳光下浅浅地笑，我的心里就会生出柔软来。
茉莉，细细碎碎的绿叶，婆娑在黑泥的小盆里。茉莉开花的时候，起先只是不起眼的一两朵，躲在绿叶间，素素妆，淡淡笑，花也细小得像米粉。花瓣儿有些像婴儿的肌肤，嫩得透明。阳光梳理着茉莉花的每一条纹理，蕊被太阳的温暖泡软，朝着阳光，一点一点地盛开，一朵接一朵地盛开。柔软的花，柔软的白，不谙世事的少女似的，满目好奇而又充满惊喜地看着这个世界。有阳光照着，花是幸福的。有花开着，人是幸福的。
阳台上长居的芦荟，是妻子从老屋带过来的，跟着我们二十多年，是我回忆老屋岁月的念想。芦荟易养，不管打不打理它，它都是郁郁葱葱，满脸春色，撑起阳台上那不太大的空间。芦荟叶阔绿厚，像粗眉大眼的丫头。憨憨的，又是充满情趣地站在我家阳台上。
绿萝的叶片相互搀扶着，努力向上，顺着墙根，爬，顺着花架，爬，长长的蔓牵引得很远很远，像对遥远的它方怀了无限向往，蓄着劲要追寻了去。遥远的它方有什么呢？一定是爱情。我相信绿萝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在一路的追寻中，开着大片大片绿的叶。绿得很浓，是化不开的情。
金钱树简直就是“不死小强”，它的叶萎了，心竟是活的。即使十天半月浇一次水，它也是在萎靡之后，重新振作。它让我想到柳暗花明，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想到苦尽甘来，只要心没有死，总有出头之日的。
三角梅，无心无肺似的，一树的叶，远观去，不得了，像开了一树多彩的花，姹紫嫣红，千娇百媚。那种开法，如烈性女子，只管把那热情一路撒了去，捧出一颗心来，拿去吧，你全拿去吧。有时，我会朝它吹上一口气，看它风情万种的起舞。我有时还会含上一口水，“噗”地一声将水喷射到它的叶片上，看它仿佛沐浴着朝露的模样。
它们都是我种的花啊！它们原本不过是花店里众多花花草草中的一员，抑或只是一粒粒细小的种子，却暗藏着盛开的热情和梦想。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每天每天，我与一簇一簇的花相会，我的心，很幸福。唉！花花草草的世界里，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也没有谁比谁更卑微。生而平等——人类为之奋斗了几千年，至今还在奋斗着，花草们却轻易就做到了。
兴趣来时，妻子会买回来一盆盆争妍斗艳、花团似锦的花。但好景不长，鲜活活的水仙，刚开完花就蔫了。硕果累累的金桔，没几天，桔子就接二连三地掉。还有娇贵的兰花，乡土气息浓郁的枙子花，它们都没有如我们期望的茁壮成长，很快就病怏怏的。在花卉市场，看似活蹦乱跳、生机蓬勃的花儿树儿，到了我们这里，就像是害了相思病似的，思念故土，思念故人，呆不了多久，就含恨而终。
阳台上的花，有喜有忧，有笑有泪，有花有果，有香有色。既须劳动，又长见识，这就是养花的乐趣。多年前，我也是“花”，被父母养着，被乡亲养着，被老师养着，长在故乡那鲜花盛开的土地上。该读书的时候拼命读书，该工作的时候拼命工作，该盛放的时候拼命盛放。无关其它。说到底，是让生命不虚度。
人生的奋斗过程，恰如养花的过程。成不成活，结不结果，结什么样的果，受许多因素的影响和制约。怕的是我们没有努力去让花汲取土壤中的水分和营养，不经受阳光的照耀和风雨的考验就枯萎了。在我们的生命中，一个希望破灭了，我们还可以有下一个希望，总有一个希望可以开出美丽的花来。只要我们努力过，只要我们真心诚意地付出过，只要我们不畏艰辛地奋斗过，我们就应该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