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第三十六章 情坚何惧生或死

娘娘

第三十六章  情坚何惧生或死

穿刺的第二天，江离突然感冒发烧，并开始有咯血现象，人也开始以肉眼看得出的速度消瘦。
感冒的第四天，不发烧了，但是手指关节莫名肿痛，有点类似类风湿的症状。
陈主任看了以后说，那是因为肿瘤压迫神经导致的，唯有切除肿块，或者通过其他治疗手段缩小病灶，解除神经压迫，关节肿痛才会消失。
穿刺后的第七天，病理报告终于出来了。
肺鳞癌Ⅱ期B！
尽管结果在江离的意料中，但是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江离的心还是沉底了。
郑晴天表面镇定，内心瞬间也是电闪雷鸣。
人就是这样，当结果没有出现的时候，即便嘴上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内心也在提醒自己准备接受最坏的结果，可心灵深处，总是有那么一丝幻想。而这丝幻想就像星星之火，在人的内心绝望到暗无天日的时候，时不时会燃起一盏希望的灯。
而一旦幻想破灭，真的和最坏的结果面对面了，心头瞬间遭受的重击一样让人撕心裂肺！

“江离，不要担心，现在医疗水平那么发达，你肯定没事的，我们相信医生！”郑晴天抱着江离，下意识的抱得很紧，所以江离还是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担忧与恐惧。

“不怕，晴天哥哥，”江离望着郑晴天，笑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病来医生看，我一点都不担心。你也不要担心，我知道人的意志力是最了不起的，现在我的身体里有了小怪兽，我这么厉害，肯定能打败它。”
“嗯，”郑晴天吻了吻江离的额头，看着江离的眼睛说：“我们一起打怪兽！”
这时，管床的蓝医生来喊郑晴天，说陈主任要跟他商量治疗方案。
“去吧，这个陈主任是胸外一把刀，相信他！”江离鼓励郑晴天。
郑晴天点点头，跟蓝医生去了。
陈主任说，原发病灶在左肺上下叶之间，建议左全肺手术切除，这样手术时间短，出血少。
“这个病灶的位置比较讨厌，刚好在上下肺叶之间，导致左肺两个肺叶都有累及。如果不手术，只是保守治疗的话，恐怕效果不明显，癌肿继续扩张，会累及胸膜和神经。”陈主任边说边在纸上画出左肺的图形，以便郑晴天充分理解他的话。
“陈主任，”郑晴天有些迟疑的说，“听说手术会让人元气大伤，此后一两年，伤口的神经都难以恢复，病人的生活质量会因为神经痛而受影响。是这样的吗？”
“手术切断神经是免不了的，至于神经修复的速度也是因人而异。但是，不能因噎废食对不对？江离的肺功能很好，她又年轻，只要术后照顾的好，自身心态积极，预后应该还是比较好的。所以，我们会诊的结果还是建议尽快手术切除。”
“我明白了，我们商量一下。”郑晴天心里虽然还是有些忐忑，但是陈主任的话还是给他燃起了希望之火。
“要尽快，我们还要排期。如果你们马上决定，我们尽量排在明后天。”
“好的，谢谢陈主任！”

郑晴天回到病房，将陈主任的建议告诉江离。
江离说：“还是手术吧，我可不想带着肿瘤去化疗、放疗，太痛苦了！晴天哥哥，你放心了，切了肿瘤，我还是一条好汉！”
“嗯！”郑晴天被江离的坚强感染，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勇气。“等你手术后，我们去清水湖边做一对神仙眷侣！”
“切，还神雕侠侣呢！”江离笑着说，“公司不管啦？”
“当然管啊，现在都是网上办公，有些会晤也可以安排到江离郡来接待嘛，我挣钱养家与陪老婆兼顾！”郑晴天握着江离的手，眼睛里的希望之火因为江离的坚强而火光熊熊，“江离，人的潜能是很了不起的，只要你乐观，我们合力会创造奇迹的！”
“好！你去跟陈主任说吧，我们接受他的建议！”
“我这就去。”
“还有，晴天哥哥，手术时间定下来不要跟任何人说，我只想让你送我进去，否则人太多了，感觉跟遗体告别似的！”
“呸呸呸，尽瞎说。”郑晴天嗔怪地瞪了江离一眼。

手术前一天，林美美回国了。
之前郑晴天将江离的检查结果以及医生的医嘱都翻译好了发给林美美，希望她能联系上北美地区的专家给予会诊，这次不知道她是不是带来了好消息。
带着一丝期盼，郑晴天亲自去机场接林美美。
“晴天！”林美美一身火红色的连衣裙，在人群里甚是显眼。
“美美！”郑晴天挥手，接过林美美的行李箱，“怎么样？这次回来是不是有好消息？”
“鉴于江离年纪轻，国外的医生也还是建议手术治疗。至于放化疗，因为对病人的伤害比较大，建议在确保身体耐受力的情况下再决定是不是有必要做。另外国外比较早的使用靶向治疗药物，但是不是对所有病人都适用。”
“美美，谢谢你，江离一病，都将你逼成专家了！”
“客气了吧，江离是你的宝贝，也是我的宝贝妹妹。希望她能挺过去！”
“你这次回来还有什么公干吗？”
“主要就是看看江离！顺便给自己放个假。”
“那我先送你回家吧，今天好好歇会，争取将时差倒过来！”
“江离什么时候手术？”
“明天上午第一台，8点半开始。”
“好，我明天一早过去，我们一起送江离进手术室！”
“嗯！”

次日上午10:30，江离手术结束，被送进了ICU。
陈主任说，手术很顺利，都没有输血。24小时后，江离估计就可以进病房了。
郑晴天紧绷的心情突然放松下来，他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林美美拍拍郑晴天的肩膀，说：“晴天，放心吧，你太紧张了。江离的小心脏强大的很呢，你应该跟她学习。你放松了，她才会放松！”
郑晴天笑笑，深呼吸，果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他拿出手机，给大家发微信报平安：江离已进ICU，手术很顺利！
王强首先回复，并@了几个好朋友，说晚上请大家喝酒，祝贺江离闯关成功。
郑晴天回复说：“我必须守在ICU外面，这是医院的规定。美美回来了，今晚就请你们替我跟江离陪好美美，让她感受祖国人民的深情厚谊！”
王强回复：保证完成任务。


晚上，莫家别墅的花园里支起了烧烤炉，老莫、徐阿姨和慧娟主动要求负责烧烤，让年轻人好好放松。
珵珵、小天、小离和肖雨婕争着推莫沫和莫淇。
老莫看着孩子们玩的那么开心，不禁又想起江江和老伴了。
“江离妈，你说要是江江在多好呀，都可以帮我们干活了！”老莫边做事边叹息。
慧娟也叹了口气，说：“老莫，人要往前看。江江的死是江离的心病，每个人身体里都有癌细胞，江离这孩子小时候身子就弱，江江的夭折对她打击太大了，如果不是因为江江，江离也许不会发病。以后可不要再提江江了！”
“是啊，”老莫叹息，“以后不提了。你家江离是个好姑娘，我们两家还是缘分不够啊！”
“莫总啊，”徐阿姨插话了，“我不像你们文化高，我就相信那句老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江江或许注定就是风云和江离一段孽缘的结果！我跟你们说呀，那天在城隍庙听几个居士谈人世间的婚姻，一个人讲了一个故事，我当时就想到风云和江离，觉得蛮有道理的！”
慧娟笑了，问徐阿姨：“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徐阿姨说：“说从前有个书生，在约定好结婚的那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受了打击, 从此一病不起。
有一天，一个游方僧人路过他家，听说了书生的病，就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
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一个人路过, 看一眼，摇摇头走了；过了一会又路过一个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又过了一会，第三个人路过,挖了个坑，很小心地把尸体掩埋了。
书生不晓得什么意思，僧人告诉他, 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就是他未婚妻的前世。他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她一件衣服。所以她今生和书生相恋，只为还他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
我就想，风云对江离来说，就是第二个人，江江只是个意外，所以江江才遭遇不测。而郑总才是第三个人。你们看郑总跟江离感情多好，那时江离怀着江江，他还是愿意娶她，就是因为他们是前世就注定好的夫妻！”
老莫也笑了，说：“徐阿姨，没想到你还蛮会分析的！你这故事这么一讲，我就明白了，风云是前世埋了萌萌的那个人，所以不管多难，我还是有了孙子孙女了！”
“对呀，对呀，”徐阿姨说，“我就说嘛，你们都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看看现在，沫沫和淇淇多少好玩啦，小天小离多少乖巧啦，我相信太太在天上看见，每天也是笑眯眯的。”
“对，”慧娟赞同徐阿姨的话，“老莫，我也相信，风云妈妈在天有灵，肯定也是每天笑眯眯的！”
“好，不想了，就看眼前！”老莫笑着说。
“对啊，用孩子们的话来说，就是活在当下！”慧娟笑着将一盘烤鸡翅递给老莫，“给孩子们送过去吧！”
老莫乐呵呵地接过盘子。
不一会老莫回来了，告诉慧娟：“江离妈妈，风云刚才出去了，你看见了没有？肖恩说风云托人找了什么老中医，他去接人过来，一会你跟老中医讲讲江离的病。”
慧娟点点头，心里一阵温暖……女儿病了，还是癌症！肺癌这两个字让她心惊肉跳，甚至梦里都会哭醒！
所以这些天，虽然晴天不让她去医院忙活，她问起来晴天也总是轻描淡写，但是她还是从郑晴天看孩子的眼神里看到了他内心的恐惧！
慧娟其实更恐惧！但是她不敢说，还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她怕自己万一说了以后，江离会觉得是宿命，是家族基因作怪，从而更加灰心！而其实江离父亲并不是肺癌去世，而是失踪了……
“希望风云找的老中医能管用！”慧娟想，心里就有了一丝期盼。

老中医到了，齐萌萌早就沏好了茶。
老人精神矍铄，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听完江离的情况，老人笑着抿了一口茶，说：“虽然没见到你们说的那个江离，我就已经感觉到，这姑娘尘缘不错。你们这么多人关心她，首先在精气神上就占了先。所谓邪不压正，癌症代表邪气，你们代表正气，这一局，她先赢了。”
“现在她已经手术了，接下来是否需要放化疗呢？”慧娟问。
“哦，又是放化疗！”老人家微微一笑，“病人自己怎么说？”
肖恩说：“我跟她谈过，她说自己本身不是太强壮，不想因为放化疗再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痛苦不堪！”
老人又抿了一口茶，笑着说：“这姑娘绝对聪慧！病人术后，本就元气大伤。再弄个化疗药物在身体里烧伤抢掠，或者电离辐射直接开炮，铁人也会变弱的，何况还是一姑娘！如果你们信任我，且听我一言，放化疗慎之又慎！术后恢复期，尽管营养合理，运动适量，尽快让伤口恢复，然后再来找我，用中药给予调理，辨证施治，以提高免疫力为目的，以此对抗可能潜伏的癌细胞，以此来延长生存时间，同时确保生存质量。”
林美美问：“老先生，国外早几年就说靶向治疗，现在靶向治疗在国内也是方兴未艾，不知道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老人笑笑说：“古人射箭，百步穿杨，此为好箭手。如今，靶心在体内，药物凭什么百步穿杨？都说中西医彼此轻视，我家世代行医，我偏偏要学西医，大学7年后做了十年外科医生，不到四十岁我就做到了主任医师，结果还是决定回自家诊所，继承家传中医医术。说实话，西医治标，中医治本，对于慢性病来说，还是选择中医比较稳妥些。”
“我看过一篇报道，”程枫说，“里面就是说癌症其实就是慢性病，是我们中国人将癌症这两个字妖魔化了！”
“你这姑娘也是聪慧之人呀，”老人赞许地点点头，“一听癌症两个字，好多人就吓死了。不是有个笑话嘛，说两个人的病理结果弄错了，一个明明癌症晚期的病人被诊断成了健康人，一个明明很健康的人被写成了癌症晚期，结果，健康人半年后就死了，而真正的病人反倒健康起来了！”
“哎，我觉得老先生说的这个笑话好，我们可以讲给江离姐听！”晓雨说。
“有道理，”莫风云若有所思，“老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是癌症其实很狡猾，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
“说的对，年轻人！”老人赞许地点点头，“其实就是这么个理！”
慧娟看着女儿的一群朋友为女儿这么操心，欣慰地笑了。


第二天下午，江离出了ICU，转到了病房。
郑晴天已经准备好了小米粥，稀稀的，滑滑的，正适合江离已经空了四十多个小时的胃。
根据医嘱，江离只能暂时少吃多餐，免得胃一下子接受不了。
郑晴天握着江离的手，发现指关节已经不肿了。
“还疼吗？”郑晴天轻轻揉着江离的手指，问。
“不疼了！”江离笑着摇摇头。
“看来陈主任是真的神，他说术后症状就消失了，现在果然消失了！”
江离笑笑，虚弱地倚着床，指指粥碗。
郑晴天会意，拿起来又喂江离吃了几口。
“刀口现在是不是很疼？”郑晴天问，眼里满是心疼，只恨自己不能分担江离的疼痛。
江离笑笑，说：“还好，可以忍受！”
“等会妈妈带小天小离过来，他们说想你了！”
江离微笑着望着郑晴天，点点头，然后伸手轻抚郑晴天的脸，说：“你是不是这几天都没睡好？都瘦了！”
郑晴天握着江离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笑着说：“今天开始，你睡觉我就睡觉！”
“我现在就想睡会。”江离说。
郑晴天将床放平，握着江离的手，说：“一起睡！”
江离笑笑，闭起了眼睛。
郑晴天坐在陪护椅上，趴在江离枕头边，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莫风云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在熟睡。
莫风云站在门口默默看了一会，就悄悄掩上了门。
因为医院有规定，每次探视的人数都有限制，他们几个抓阄，结果是肖恩跟晓雨第一天，王强和程枫第二天，他跟齐萌萌第三天。莫风云下班后路过医院，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术后的江离，就忽悠了值班护士，进了病区。
离婚后，又出了那么多事，他一直觉得无颜面对江离。所以，知道江离生病后，他背后其实悄悄走访了不少中西医名家。
尽管没有了江江的维系，莫风云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对江离还是有一种牵挂，江离的快乐连着他的快乐，江离病了，他也揪心。
只有齐萌萌知道他为江离做的一切，萌萌理解莫风云的心意，对于莫风云来说，江离永远是他初见的那个美好的女孩，他对她的牵挂已经无关男女情爱，就是一份美好的初见。
人生若是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莫风云又透过门上的窗口看了病床上的江离一眼，准备下楼回去，却在电梯口碰到了慧娟和小天小离。
“莫叔叔！”“莫叔叔！”
“等等，小天，小离！”莫风云赶紧拉住两个直往病区里奔走的孩子，对慧娟说：“阿姨，江离和晴天都睡着了，我估计晴天这几天都没怎么睡。你们还是待会再进去吧！”
“哦，风云，那他们都不知道你过来吧？”
“我下班路过，就过来看看！”莫风云笑笑，“阿姨，要不我带你们去对面等会吧。”
“别了，风云，你赶紧回去吧，沫沫和淇淇还等着你呢！我就带小天小离在这等会，说不定他们马上就醒了！”
“我去护士站问过了，江离下午四点的样子才出的ICU，看情形还得睡会。走吧，阿姨，东西放护士站，我带你们先吃饭去。”莫风云又转向小天和小离，说：“小天，小离，叔叔带你们去吃牛排好不好？等我们吃完了，爸爸妈妈就睡醒了，到时候你们再来陪妈妈，好吗？”
“好！”小天回答的很爽快。
小离望向慧娟：“外婆，您说好不好呀？”
慧娟笑了：“哟，想吃就说呗，还将皮球踢给外婆了！”
莫风云也被小离逗笑了，他接过慧娟手里的饭盒，放到了护士站，再过来带着祖孙三人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