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儿马——小小少年与可爱动物的一段刻骨铭心记忆

缘以轩

作者 王智君


因为放牛看书，丢了一头小牛犊子，我让队长一顿臭骂，这还不算，队长让会计扣罚我半年的工分。
我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虽说队长与我家有点亲戚，可是，我惹的祸实在太大了，放牛竟然把牛犊子弄丢，那可是公家重要的财产哪。
不说别的，最起码，队长不严肃对待这件大事，会让其他人背后说三道四，影响队长的权威。
不得已，我又开始跟着其他社员干“大帮哄”的活儿
春天的农活不外乎种地，种地包括这样几道工序：刨茬子、起垄、点籽、轧磙子。尤其是刨茬子，棒劳力一溜烟蹿出去挺远，我总感觉镐头发滞，浑身累得要散架子，跟在后面望尘莫及。
等棒劳力坐在地头的榆树趟子下歇气的时候，我才气喘吁吁地刨到头，没等喘口气，又开始劳作了。
好心人看我实在跟不上趟，建议队长让我去干轧磙子的活儿。队长开恩，一扬手：“去吧，好好干，再干不好，我一脚把你踢家去！”

磙子是用一截圆水桶般粗细的木头做成，四周安上了木框，一匹马拉着，一次能把两根垄轧平、轧实，使土壤保持好的墒情。
起初，我牵着马一趟趟的在垄沟领着走，脚穿一双有窟窿的农田鞋，不一会儿就得松开马的缰绳，停下来磕抖灌进鞋里的土，马依然拉着磙子径直往前走。
此时我才注意到，眼前这匹不住晃头的白儿马（儿马叫公马，母马叫骒马），原来是一个双眼瞎！
它两只凹陷的眼睛流淌着看上去有些发粘的液体，几小撮绿豆苍蝇撅腚在上面起腻。
苍蝇的叮咬，白儿马非常无助，它头一会儿抖动，一会又摇摆，一切都是为了驱赶苍蝇，可是，苍蝇赖在瞎眼睛上“起哄”。
到地头了，我爬上榆树，撅一根树枝，在白儿马的前后左右一阵舞动，哄得苍蝇四处逃散。
白儿马仿佛用耳朵听到我为它所做的一切，尾巴甩得很高，头向我拱了几下，并打了两个动听的响鼻儿。
没过几天，我找到了轧磙子的窍门儿：先是把一根一人高的树枝用小绳绑在磙子木框上，马一走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让马总觉得我手举树枝在后面跟着。

白儿马拉着磙子“吱呀、吱呀”往前走，我则转身跑到地头坐着或躺着。
看到马快要到那边地头时，我会从这边地头一溜小跑追赶上，忘不了最先哄一哄叮在马眼睛上的苍蝇，再把马和磙子掉回头，磙子“吱呀、吱呀”向我跑来的方向轧，这样我又可以在那边地头歇着。
这段难得的空闲，我常想入非非——躺在散发清新气息的草地上，目光透过地表升腾起的气浪，看到近处的树林、村屯和远处延绵起伏的小兴安岭山脉，它们都在滚滚的气浪里抖动，飘浮不定。
蓝蓝的天空在黑油油土地的映衬下，显得那么清洁和遥远；美丽的“黄雀”钻到蓝天的深处，快乐地盘旋，发出一串串悦耳的叫声……
这就是我的少年！
马的一声嘶鸣，我从梦中惊醒，一轱辘爬起来，手搭凉棚一望：马拉着磙子碾过一条小壕沟，钻进了对面的榆树趟子。
我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撅树枝，搬磙子，费了好大劲才把夹在树空儿的磙子弄出来，可是，马背却被一根大姆手指粗的干树枝划出了血。
疼的缘故吧，马背的皮毛不住地抽搐，我的心也跟着颤抖。

我把一块小土坷垃捏成细面儿，上在马的伤口处，目的是给它止血。心里叨咕着：马儿别痛苦，你是我的好伙伴。
中午阳光充足，白儿马浑身出了汗。我会牵着它到水泡边，捋一把草沾水，往它身上撩。白儿马活泼的直抖鬃毛，甩我一脸小水珠……
春天走了，青苗拱出了垄台儿，远远望去一片片新绿。轧磙子的活儿干完了，我恋恋不舍地与白儿马分手。想不到，这竟成了我们的永别。
过端午节，队长看社员挺辛苦，肚子也没油水，决定杀一匹马，给大家分点肉。没有选项，只能杀那匹白儿马，因为它是一匹瞎马。
分马肉了，家家户户都包马肉馅饺子。
我知道再也见不到那匹白儿马了，心里一阵阵绞痛。
妈妈开锅煮饺子，让我扒蒜，我站在一旁没有动。
锅里冒出了白云一样的热气，我看到的却是一匹白色大马腾空而起，它回头望了望我，随即冲出我家低矮的门框，直奔那蓝色的天际，逐渐的与飘动的大朵白云融为一体！
即使我看走了眼，也确信那白云里有白儿马的灵魂——
一摸自己的脸，两行泪水已滚到腮边！

作品背后——
真情实感产生神来之笔

作者 王智君

《白儿马》这篇散文写完后，拿给文友看，文友给予高度评价。都说生活气息浓郁，接地气，最难得的是有神来之笔。
其实，《白儿马》是我少年生活的真实写照，我只是把它记录下来而已。然而，我在记录中，走心运笔，极力把真情实感表达得更加充分。
就一般散文写作而言，结尾处写“我”知道好伙伴——白儿马被吃肉了，落得个伤心，流泪，到此也就结束了。而这篇没有那么“简单”，灼热的情感打开了联想的大门，才有了白儿马的“神奇升天”。
“神奇升天”就是对铁锅煮饺子冒出的热气进行了“转化”，本来热气就是热气，与马不着边际，可是，能以“白色”切入，转化得自然、合情合理，助推了情感的提升，从而增强了感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