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牛花·柳笛

邵丹

　　

牵牛花·柳笛

　　牵牛花
　　
　　01
　　
　　当春天渐渐隆重的时候，牵牛花的藤蔓便发了疯似的猛长，从碣阳湖畔沿着北山路洋洋洒洒几公里，铺向碣石山脚下的水岩寺。一朵朵红色、粉色、蓝色、紫色的小喇叭像漫天的繁星，不卑不亢地仰着脸。
　　
　　北山路两旁的山村里，村民们用砖瓦、钢筋和塑料盖起的花棚里，住着娇贵的君子兰、栀子、仙客来、杜鹃等花卉。常见天津、北京等地的卡车把这些花中的贵族接走，送到繁华的都市去炫耀美丽。
　　
　　牵牛花是民间的花朵，质朴得如不饰粉黛的村姑，不昂贵也不妖娆，从不奢望让自己住进花棚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她只是静悄悄的生静悄悄的长静悄悄的开放静悄悄的枯萎，寂寞于风雨黄昏。
　　
　　一天，我走在北山路上，忽然发现了一个秘密：牵牛花也有自己的梦啊！
　　
　　你看，那路两旁牵牛花的藤蔓，在向上攀缘的同时，也努力伸出支蔓深情地爬向对方，它们是想和自己的织女相会呀。它们一次次的尝试越过马路，又一次次的以失败而告终。那并不宽阔的北山路，对于这些美丽的花朵来说是一条不可理喻的障碍，就像是西王母用银簪划开的天河，无情的车辆和过往行人毫不怜惜地轧断了纤弱的藤蔓，也轧碎了牵牛织女团聚的梦。
　　
　　蹲下身，我发现被碾断的藤蔓的伤口处浸出了一滴乳白的液体，那是牵牛花的眼泪了。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绚丽的梦，也会有一条天河横亘在梦境之前，考验着你泅渡的勇气和能力。
　　
　　和煦的春风里，一朵朵牵牛花静静地开放着，美丽中透着淡淡的忧伤……
　　
　　柳笛
　　
　　02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诗经》里的句子总是让我想起儿时的柳笛，让童年的快乐在记忆中鲜活起来。
　　
　　童年的春天，当二月的和风剪开了料峭的春寒，细小的嫩芽就从柳枝上顽皮地探出毛绒绒的小脑袋，这时，乡村的大街小巷便奏响了柳笛的交响乐。
　　
　　会爬树的男孩猴子般爬上村头的柳树，三下五除二地折下粗细不等的柳条，分给我们这些不会爬树的女孩。
　　
　　小心翼翼地朝着一个方向拧那折断的柳条，使其骨肉松动，悠着劲轻轻地抽出柳皮包裹着的象牙般雪白的柳骨，再用铅笔刀削掉一小块最外面的嫩皮，漏出纤维模样的东西，含在嘴里使劲一吹，悠扬的笛声便在空中荡漾开来。它吹绿了田野，吹醒了村庄，吹靓了我儿时快乐的天空。柳笛是我儿时最美妙的乐器，悠悠的笛声伴我走过了金色的童年。
　　
　　一个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周末，我忽然童心大发，想为女儿拧一个柳笛，而转了好几条街道，竟没有找到一颗柳树。充斥街道两旁的是那些趾高气扬的梧桐。
　　
　　只在城东的公园里，才发现几株势单力薄的垂柳，窈窕的身姿正随着春风婀娜地翩舞。而我童年那种枝条蓬勃向上，桀恶不驯的柳树已成了记忆中的标本。
　　
　　城市的酥胸粉脸上已没有了那种柳树的印痕了。现在城里的孩子有许多精美的玩具，他们会弹奏钢琴、电子琴、吉他等西洋乐器……城市的上空是嘶哑的流行音乐，是机器的轰鸣，是汽车喇叭的怪叫。即使乡村的街道也很少听到柳笛的欢笑声了。
　　
　　前几天，我回老家。在村头看到了当年的柳树，二十多年过去了，粗壮的树干已写满了沧桑，记录着乡村发生的许多故事。我深情的地注视着它，可它却在春风中陌生地摇着头。显然，它已不再记得当年它曾带给我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