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头山抒怀【抚宁】

宋长万

　　

羊头山抒怀
宋长万

　　
　　“鸟近黄昏皆绕树，人当岁暮定思乡。”2017年10月21日，在一个晚辈的婚礼上，1977年1月于抚宁县马家峪初级中学毕业的十余位在域外工作、即将迈进耳顺之年的同窗聚到了一起，欢声笑语间达成一致意见：于下周周末攀登羊头山，缅怀当年趣闻旧事，品闻家乡泥土芬芳。
　　
　　羊头山俗称东老城，位于坟坨管区池庄村东约1300米处，海拔286米，山顶较为平坦，山峰东、北、西三面均为十几丈的悬崖峭壁，只有南侧能攀登至顶。山顶现存一堵约20余米长的单面古城墙，其中间部分已坍塌一锥形缺口，使登顶更为便利。新旧世纪交替之时，我曾两次或携女或单独光临饱览四周美景。
　　
　　车从抚宁城区出发，在雾霭沉沉中穿行约半小时后抵达集合地点——马家峪加油站。此时，浓雾渐渐散去，羊头山主峰已若隐若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雄秀飘逸，妩媚灵动。时针指向9时，秦皇岛市区居住的数位同窗因浓雾迟到，我下车环顾，心中开始躁动。此时，忽然想起庄子对生命的一个命题“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此言不虚，天地转，光阴迫，早年我们在这里激情燃烧，年少不知愁滋味，如今再回到再也熟悉不过的这块土地，人已是“乡音未改鬓毛衰”了，着实让人感慨万千啊！这种沧桑感久久萦绕于我的脑海。
　　
　　40分钟后人陆续聚齐，我们徒步向羊头山进发。一路怯怯地端详着这个青少年时代留给我们太多记忆的锦绣大地：小路拓宽且硬化了，村边的树木增多了，村庄干净整洁、大多数木质结构房屋翻盖为现浇房或者楼房了，更为诱人的是片片庄稼地变成果园、红彤彤的苹果在枝头摇曳……。陡然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树高千尺总有根”，此言不虚。
　　
　　穿过大片苹果、板栗园，农田路消失，攀登越来越困难：荆棘满破、杂草没怀、刺扎草拌、险情不断。跌跌撞撞至半山腰一巨石合影留念后，考虑到体能、安全等因素，我们决定停止攀登顶峰。自由活动一段时间后，便沿着另一条下山路返回。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静静地矗立在半山腰，凝望着山脚下这块多情的土地，曾被记忆尘封的一幕幕往事犹如过眼烟云在眼前浮现：在“下至活裤裆，上至白发苍苍”、“早晨三点半、白天两带饭、晚上看不见”的声势浩大的农业学大寨运动中，一群群懵懂、天真、满怀远大理想的初中学生们也不甘示弱，他们积极响应勤工俭学的号召，无数次深入羊头山脚下，出大力，流大汗，扣石啃壤，开荒种地，为学校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贡献着自己微薄的力量。
　　
　　在大力勤工俭学的同时，学校还经常组织学生深入各村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庄稼地里，我们辛勤耕耘，除草、施肥、收获；农田基本建设工地，我们血脉喷张，修梯田、截潜流、推车运土；打谷场上，我们挥汗如雨，搬运、码垛、颗粒归仓……。记忆犹深的是，秋冬交替时节，连续多日去第九营村收获已经被霜冻在地里的红薯，中午生产队辅佐的葱花豆腐汤至今砸吧砸吧还馨香四溢。
　　
　　“事已立而迹不见，功已成而人不知”。在“知识无用论”满天飞的年代，学校并没有真正地把“白卷英雄”树为标杆，而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苦心孤诣地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 不能忘记，1976年大地震发生后约半年的时间里，抗震救灾任务繁重，生产、生活都面临着一系列难题。即使这样，马庄村河岸的杨树林、殷陈庄村路旁的槐树行等地还是书声琅琅，老师手中的粉笔在挂在树上的小黑板上写个不停，时事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等基础知识曾就这样植入我们的心田。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当年一个个饥寒交迫的山里孩子，三、四公里的路程都是一步步丈量到学校，学文化、下地劳动亦或参加一些诸如批判会等社会政治活动，放学回到家中还要从事一定数量的诸如拾柴、担水等各种力所能及的家庭辅助劳动。另外，还要完成学校布置的拾粪、割草等各种勤工俭学任务，酸甜苦辣交织，失败成功相伴。即便如此，我们不抱怨、不气馁、不言苦累，而是在家长、老师的引领下，乐此不彼，自觉地将自己融入时代的大潮中，奋发进取，矢志不渝，以自己的不懈努力努力实现着为祖国、为人民多做贡献的人生梦想。
　　
　　脚下踏着的是家乡坚实的大地，目光触及的是家乡广袤的山水，心潮澎湃，思绪万千，闷在心里很多的话，但不知从何说起。我们静静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凝望着四周的山光水色，心却交织在人生的时空隧道里。四十多年，弹指一挥间，伴随着改革开放和祖国的日益强大，我们开始步入一个瞬息万变、多姿多彩的现代社会，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年龄中承担着心里和生理的双重变化。往前看，黄昏暮年的日子正在到来，朝后瞧，朝气勃勃的青年急步赶上，曾经的一切，都只能从怀念中去寻访，那曾经点滴的声响，如今想来，都是一份活力与温暖。
　　
　　孔子讲：“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人近老年，唯心独醉，扬手是春，落手是冬。在这一扬一落之间，心中也就有了一种淡淡的酸楚，是被青春抛弃的无奈，还是被岁月洗尽铅华的不舍！不经意间年轮已悄悄地为自己的脸上涂上了淡淡的岁月印迹，增添了流年的风霜。人近老年，少了几分冲动，却多了几分冷静；抛掉了一些浮躁，增添了一些理智；抖落了太多的遐想、犹豫，却拥有了更多的果敢与坚定。
　　
　　同窗好友们时而默默前行，时而驻足品评，我一路紧随，思绪的泉涌喷薄不止：知天命也好，耳顺也罢，无论如何，我们曾经稚嫩的双手已经有了握紧生命坎坷的勇气和力量，稚气远遁，多了几分成熟；挫折犹存，却多了些重新开始的气度；失望仍在，但希望也在每时每刻图腾。五六十岁，一个“悟”字，浓缩了人生的千言万语，明白了高处不胜寒、无力挽狂澜的世事沧桑与无奈，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笑看世事繁华，淡定人生心态，不求不可取，不求不可得，随遇而安，诸事顺其自然，做人做事不再奢望浮华，不再异想天开。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湖不归！既目以心为形意，奚惆怅而独悲？”有时思想，人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的，很无奈，迟早要归去，要“返乡”，回到虚无的状态。明白了这个处境，人才会知道如何活着。生命如此卑微，怎能以自我为中心乃至抗衡自然；生命如此短暂，何需贪得无厌乃至失去本真；生命如此多难，为何不熬它个苦尽甘来乃至笑口常开。
　　
　　正值重阳节，内心的思绪一泻千里。那扬起尘土的阡陌小路上，那怪石嶙峋的高山之巅，总有一处，延伸着我们永远的怀念和深情。黄土松软，秋实摇曳，开启了我们最无法忘怀的一幕。深秋时节，我们静心叩头，虔诚地将深深地怀念泼洒于魂牵梦萦的地方，寄托我们深深的哀思，同已故的老师、亲人们心灵对话。告慰他们，我们已勇敢地走在人生的路上，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将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与义务，尊重他人，疼惜自己，愿天国的老师、亲人们修为清风、融入明月，成为我们生命中的另一种陪伴！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在这一步步走进知天命之时，我们渐渐地悟懂了一个词“感恩”。感恩并不是对他人说声谢谢或送点儿礼品。感恩是一种感受，语言难以表达，是在心里藏着的一辈子的债务。在这里，除要感谢父母、妻女、朋友外，我们要感谢家乡，是家乡的山山水水养育了一个个生命个体，给了我们健康的体魄、智慧的头脑、进取的精神；要感谢大自然，是大自然的慷慨、大度与无私，才使我们有衣穿、有饭吃、有灵动，使得一个又一个的人间梦想得以实现；更要感谢马家峪中学，是全体老师的严管厚爱和辛勤付出，才促使我们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虽然学校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但他的精、气、神还在，作为我们一代人起步、成长、成功的摇篮的地位没有变，也永远不会变。
　　
　　……
　　
　　为了弥补未能登顶的遗憾，午饭后我们驱车西行前往黄宝峪村，饱览与之相对峙、攀登较为容易的大同山（西老城）风光，携带的五星红旗长时间在高耸的古老城墙上迎风飘扬。
　　
　　有贤达说：生命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浪费，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活动结束时，恋恋不舍的同窗们达成共识：定期到马家峪这块土上聚聚，不忘初心，把根留住！
　　
　　(完稿于2017年11月10日)

宋长万

我们曾在马家峪中学读书，当时勤工俭学，经常到羊头山脚下开荒种地，留下深刻印象。这次汇聚于此，就是为了缅怀那段时光。我在马家峪中学共读四年半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