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新传

胡原发

一

武大郎去捉奸，把西门庆和潘金莲堵在王婆的屋子里，西门庆从屋子里冲出来，飞起一脚，踢中武大郎的心窝。武大郎往后便倒。西门庆趁机逃脱。
武大郎受伤，躺在床上，三日不能起身。到了第四日，武大郎对潘金莲道：“娘子，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好不凄凉。我死了倒没有什么，只怕日后我那兄弟武松从东京办差回来，知道了你和西门庆的事情，不会放过你们啊。”
自从武大郎受伤，不能起床，那潘金莲跟西门庆就更加有恃无恐，明目张胆地来往起来。如今经武大郎这一提醒，猛地想起，啊，这怂货，还有一个出差在外的兄弟啊。那武二郎，可是赫赫有名的打虎英雄！依他那性格，早晚回来，岂肯善罢甘休！
潘金莲一想到武松，浑身就不由得吓出了冷汗。那冷汗化作两行热泪，就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她假哭道：“大郎，你可要原谅我！”
武大郎道：“哼！”
潘金莲道：“都是我一时糊涂，受了王婆和西门庆的骗，谁想那西门庆会踢你这一脚呢？啊，我承认，都是我的错——
看你消瘦的身子
才知你心已远去
而我还渴望
傻傻的爱着你
直到你对我说
不要再说那些个什么
我的心才凉得这么彻底

天空落下了雨滴
滴滴落在我心里
仿佛爱 除了后悔
只剩下哭泣
我一个人犯的错
就让我一个人承受结果
如果能重过
我不会让你再恨我

我承认都是我的错
请你不要记恨我
就算我犯错，请你原谅我
不要不再不理我
我承认都是我的错
请你不要记恨我
你就别再说你已不爱我
不要让我难过让我难过。”
武大郎道：“你知道悔改就好，你快去抓药，救得我活，无事了，一笔勾销。我那兄弟回来，我一个字都不提起。”

二

潘金莲拭去脸上的泪，连忙来到隔壁王婆家。恰好西门庆正在那儿喝茶吃水果。西门庆见了潘金莲，带着醋意说道：“你在那屋子里跟那半死不活的男人呆那么久干啥，我等你老半天了。”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吃醋的行家！”潘金莲戳了一下西门庆的额头，道，“既然你都知道他已经半死不活的了，他还能干得了啥？”
西门庆道：“这不着证明，我很在乎你吗？”
“我俩到了如今这一步，你敢不在乎我吗？你必须得在乎我！”潘金莲撒了一回娇，换了一副嘴脸，正色道，“别看他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倒是个大大的隐患呀。”
西门庆道：“就他那样子，就是日后好了起来，也奈何我不得。如今你我的事情既然已经让他揭穿了，索性就明里来往，也不怕他。”
潘金莲道：“就武大那怂样，我们是不怕他，可是，他还有个兄弟武松呀，你可别忘了，他可是威名赫赫的打虎英雄。”
西门庆听了这话，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叫道：“哎唷，你我一时情热，居然把那个武松给忘在了脑后。苦也！我须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他是清河县第一个好汉。我如今和你眷恋日久，情孚意合，却把他给忘记了，要是他回来找我生事，却如何是好？却是苦也！”
王婆冷笑道：“我倒不曾见，你是个把舵的，我是个撑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脚。”
西门庆道：“我枉自做了男子汉，到了这地步，却摆布不开。你有什么主意，说出来听听。”
王婆道：“你们是要长做夫妻，还是短做夫妻？”
西门庆道：“你且说如何是长做夫妻，如何是短做夫妻？”
王婆道：“若是短做夫妻，你们今日就分开，等武大郎将息好了，与他陪了话，武二归来，都没有言语。待他出差走了，你们却再相约，这是短做夫妻；你们若要长做夫妻，每日同一处不担惊受怕，我却得有一条妙计，只是难教你。”
西门庆道：“干娘，周全我们则个，只要长做夫妻！”
王婆道：“这条计用得着一件东西，别人家没有，大官人家里却有。”
西门庆道：“便是要我的眼睛，我也剜来与你。却是什么东西？”
王婆道：“如今武大郎躺在床上，伤得不轻，正好下手。大官人家里取些砒霜来，教大娘子给他服下，把这矮子结果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没了踪迹，便是武二回来，待敢怎地？自古道：叔嫂不通问，初嫁从亲，再嫁由身。阿叔如何管得。暗地里来往半年一载，便好了。等待夫孝满日，大官人娶了家去。这个不是长远夫妻，偕老同欢？此计如何？”
西门庆道：“干娘此计甚妙。自古道：欲求生快活，须下死工夫。罢，罢，罢！一不做，二不休！”
王婆道：“可知好哩。这是斩草除根，萌芽不发。若是斩草不除根，春来萌芽再发。官人便去取些砒霜来，我自教娘子下手。事成之后，可得重重谢我这老婆子。”
西门庆道：“这个自然，不消你说。”

三

看看天色黑了，月亮上了西窗。潘金莲在房里点上碗灯，烧了一壶开水，先将砒霜放在盏子里，舀了一碗白开水，端到武大郎面前，说：“大郎，吃药吧。”
武大郎从枕头上抬起头来，却见潘金莲身后站着王婆和西门庆，不由对潘金莲怒声道：“他俩跑来干啥？”
潘金莲道：“我知道你见了他们会生气的，所以，他们刚才在门外要求进来看望你时，我坚决不同意。可是，王干娘说，她实在是担心你的伤势，非进来看看不可。”
王婆就从潘金莲的身后走上前来，对武大郎道：“大郎啊，我知道你恨我。我当初不该从中撮合他俩，我想，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缺德的一件事情。现在我知道错了，特来……特来向你道个不是。”王婆说到这儿，唱道：
“悔恨啊好像是金刚钻，
直戳进我的心里边；
别人的心里无牵挂哇，
我的心却在受熬煎，
我的心却在受熬煎。

悔恨啊好像是铁锁链，
把我栓在牢里边；
良心不敢出门去，
因为那门外有恶犬，
因为那门外有恶犬。

条条锁链锁住我，
朋友哇听我唱支歌；
歌声有恨也有悔呐，
伴随着歌声一起飞，
伴随着歌声一起飞。

月儿啊弯弯照我心，
我在这夜里心不宁；
悔恨当初乱牵线呀，
而今我成了该死的人，
而今我成了该死的人。”
王婆唱到这儿，已经是泣不成声。直唱得武大郎心中发软。他道：“王大娘啊，你只要知道自己错了，从此以后，不再干这乱牵线的勾当，也不必太过自责。”武大郎于是唱道：
“月儿弯弯照我心，
我在床上细思寻：
你不要只是悔和恨，
洗心革面重做人，
洗心革面重做人。”
潘金莲见王婆这么一唱，就让武大郎上了当，不由对王婆更加佩服。她不甘落后呀，于是决定也来凑一个热闹；当下擦擦眼睛，挤出两行泪来，唱道：
“哎呀呀我眼中泪水流，
看大郎的伤势添忧愁；
我盼望早日治好你的伤
让我们夫妻携手到白头！

哎呀呀我眼中泪水流，
如果有那回头日呀，
我甘洒热血报春秋。
大郎呀，不知你是否相信我，
从此后我脱胎换骨变新人，
你我夫妻携手到白头！”
   武大郎道：“娘子啊，我当然相信你。”于是唱：
“月儿圆圆照我心，
盼望你早日走出那阴影；
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等你回头不变心，
我等你回头不变心。”
西门庆见潘金莲这么一唱，就让武大郎上了当，不由对潘金莲也产生了敬佩之心。他不甘落后呀，于是决定也来凑一个热闹；当下走上前来，对武大郎道：“大郎啊，也怪我当初猪油蒙了心！我当初不该勾引你家娘子，更不该踢你那一脚，我知道我错了，今天特来……特来认错！”于是唱道：
“今夜我是多么凄凉
回首往事我心悲伤
抬头向那窗外望
哎呀呀夜色它多迷茫
做下了亏心事我不敢出去见人
如今我已是笼中的鸟不能在天空翱翔
多少眼泪我心中淌
多少悔恨我心中藏
从此后命运藏起了翅膀
就让我伤心跳进太平洋！”
西门庆唱到这儿，已经是泣不成声。直唱得武大郎心中发软。他道：“西门庆啊，你只要知道自己错了，从此以后，不再干那勾引良家妇女的勾当，也就罢了。有人不是说过吗：错误犹如一种地心吸力，尘世上的一切都是免不了错误的。不犯错误，那是天使的梦想。世上的好人，都是犯过错误的过来人；改过迁善从不嫌迟啊。”武大郎于是唱道：
“月儿弯弯照我心，
我在床上细思寻：
你不要只是悔和恨，
洗心革面重做人，
洗心革面重做人。”
此刻，武大郎胸中怒气已经消了，一时之间，觉得气也顺了，身上力也有了，坐起身子，对潘金莲道：“喂我药呀。”

四

潘金莲将碗中白开水倒了一些在盏子里，用勺子调匀，送到武大郎嘴前。武大郎用舌头舔了一下，道：“这药太苦，我吃不下！”
王婆道：“想是缺点甜味，快去加点糖！”
西门庆就赶紧接过盏子，到厨房里加了一勺白糖。
潘金莲用勺子调匀，把盏子送到武大郎嘴前。武大郎用舌头舔了一下，道：“这药味道不好，我吃不下！”
王婆道：“想是缺点咸味，快去加点盐！”
西门庆就赶紧接过盏子，到厨房里加了一勺盐。
潘金莲用勺子调匀，把盏子送到武大郎嘴前。武大郎用舌头舔了一下，道：“这药味道不好，我吃不下！”
王婆道：“想是缺点酸味，快去加点醋！”
西门庆就赶紧接过盏子，到厨房里加了一勺醋。
潘金莲用勺子调匀，把盏子送到武大郎嘴前。武大郎用舌头舔了一下，道：“这药味道不好，我吃不下！”
王婆道：“想是缺点辣味，快去加点辣椒！”
西门庆就赶紧接过盏子，到厨房里加了一勺辣椒。
潘金莲用勺子调匀，把盏子送到武大郎嘴前。武大郎用舌头舔了一下，道：“这药味道不好，我吃不下！”
王婆道：“想是还缺点麻味，快去加点花椒！”
西门庆就赶紧接过盏子，到厨房里加了一勺花椒粉。
潘金莲用勺子调匀，把盏子送到武大郎嘴前。武大郎用舌头舔了一下，道：“这药味道不好，我吃不下！”
王婆道：“看来，这药还是缺点味道，快去加点——加点什么呢？你看着办吧！”
西门庆就赶紧接过盏子，到了厨房里，心想：“你这矮子，只知道一味地折腾我，看我如何收拾你。”左看右看，把一包味精倒了进去。最后，他把黄酒也倒了一点。再看时，厨房里的佐料基本上都加了，再也没有什么可加的了。盏子也加得满满的了。
唉，还得加点什么才好——
恰在这时，一只蟑螂跑了出来，西门庆眼疾手快，将那蟑螂捉住，放进药里，用勺子捣烂。想想，干脆把盏子里的药倒进一只大碗里，又把手伸到灶下，抓了一把灶灰，放了进去。又走到另一间屋子，把潘金莲用的口红、刷牙粉都挤了一些到药里。到了后来，西门庆真个如他跟王婆说的那样，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解了裤带，外加上他一泡尿。搅拌匀了，西门庆把这满满一大碗药端了回去，递给潘金莲。
潘金莲把大碗送到武大郎嘴前。武大郎用舌头舔了一下，道：“这药味道不好，我吃不下！”
王婆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再难吃也得吃呀！”王婆虽然是在跟武大郎说话，却对着西门庆和潘金莲使了个眼色。西门庆会意，叫道：“我们一起上，将大郎按住，给他灌药！”潘金莲连忙应道：“好，就这么办！”
武大郎道：“你们敢！”
王婆道：“大郎担待个，我们这都是为你好呀。”
西门庆上前去，将武大郎按住，王婆用手捏着武大郎的嘴，潘金莲就把药往武大郎的嘴里倒。三人配合默契，一会儿，就将整整一大碗药灌进了武大郎的肚皮里。武大郎翻了几下白眼，不再挣扎。三人松开武大郎，个个都累得出了身汗，坐在那里喘气。
王婆道：“总算把把他弄死了。”

五

谁知道王婆的话音刚落，就见武大郎的身子抖动了一下，再一下。接着，怪事发生了——
武大郎的身子剧烈地抖动起来……
武大郎翻身坐了起来……
武大郎的眼睛里、鼻子里、嘴巴冒出一道道烟雾……
武大郎的身子在长高……
武大郎的身子在长大……
渐渐地，原本又矮又小的武大郎变成了高高大大的西门庆……！
变成了西门庆的武大郎叫：“啊，我好难受……”
变成了西门庆的武大郎叫：“啊，我要反胃了……”
武大郎张开大嘴，对着西门庆，“哇”地吐了一大口。

六

西门庆的脸上满是脏物。接着，怪事发生了——
西门庆的身子剧烈地抖动起来……
西门庆乱拽乱舞起来……
西门庆的眼睛里、鼻子里、嘴巴冒出一道道烟雾……
西门庆的身子在变矮……
西门庆的身子在缩小……
渐渐地，原本又高又大的西门庆变成了矮矮小小的武大郎……！
变成了武大郎的西门庆叫：“啊，我好难受……”
变成了武大郎的西门庆叫：“啊，我要反胃了……”

七

武大郎张开大嘴，对着潘金莲，“哇”地吐了一大口。潘金莲的脸上满是脏物；潘金莲在变，在变，渐渐地，潘金莲变成了王婆！
武大郎张开大嘴，对着王婆，“哇”地吐了一大口。王婆的脸上满是脏物；王婆在变，在变，王婆变成了潘金莲！
原来那药起了作用，把在场的人互变了模样！
变成了西门庆的武大郎哈哈大笑：“你们就在这儿呆着吧，我现在是西门大官人了，我得回西门府里去，把你的吴月娘、李娇儿、卓丢儿、孟三儿、孙雪娥、李瓶儿一一睡过，然后再接管你那份大家业！”
变成了武大郎的西门庆叫道：“不要，不要……。”
变成了潘金莲的王婆对道西门庆道：“你就将就些，跟我过吧。”
变成了王婆的潘金莲道：“我还不如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