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生命鞠躬 文/郝凤仙

郝凤仙

                     
                                向生命鞠躬
                            文/郝凤仙(文安)

       清晨，推开窗。无意瞥见院中墙角处，几枝新绿奋力生长着，这是银杏树根钻出的新枝，嫩嫩的叶儿，吐着满脸的娇羞，探索着缕缕阳光。
       我时常怀念这棵银杏树，望向它生长过的地方，那株美丽的参天的银杏树，曾经把天空的云映衬得更美，曾经为鸟儿的梦想铺建爱巢，它是我闲暇时光眺望的风景。而今，我再也见不到它的踪影。它的春芽绽放，它的夏日树凉，它的秋叶灿烂，它的冬枝萧条，如一幅美丽的画卷悬在我记忆的长廊。
        我来到院子里，俯下身来，仔细打量着树根。八岁的儿子颠儿颠儿地跑过来，他指着旁边的新芽说：“妈妈，你看它怎么又长出来了呢？”是啊，它又一次重生。这段时间每逢它长出新芽我便把它掰掉，如此重复也记不清多少次了。这一次它依然昂首挺胸地站在我面前，似乎对我没有丝毫的怨恨。而被我掰掉新芽的那一枝枝光秃秃的枝芽并没有丝毫的妥协，它们似乎卯足了劲儿并排着往上蹿，我分明听到了它们的呐喊“我们要活着！”或许它们忘记了，我曾经给予它们的伤害与疼痛。这一抹绿是坦然而平静的，却又如此壮观。这是求生的欲望，是对生命永不放弃的信念，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一抹绿竟然感动得我落下泪来。儿子用小手拍拍银杏树根的断切面，兴奋地说“它一点也不扎手，你摸。”说着拉起我的手放在树根上面，切面显然结了厚厚的痂。我想这“疤痕”下面，或许依然保持着它生前的模样，质地水润、细腻、完整、仿佛新生的皮肤一样，有着柔和带有弹性的力量。我不想从生物学的角度探究它，即便是解释，我觉得“热爱生命”这个词最适合它。是的，根热衷于生命，它在努力寻找心中的那缕阳光。
       我惊奇于根生命力的顽强。它无论深埋于泥土，或栖身悬崖峭壁，或生长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它默默追寻着一滴雨，一颗砂，一粒尘，哪怕有一丝生的希望。根，用尽所有力气攀爬，生长。它毫无保留地把养分及时传递给枝干与叶子。泰戈尔说“根，永远在坎坷中探索，但从来没有因此而停步。埋在地下的树根使树枝产生果实，却并不要求什么回报。”
       根，似母亲一般，源源不断地贡献自己甘甜的乳汁。一棵参天的树，一棵弱小的草，一朵花儿，一颗果实，生命的色彩，生命的奇迹来自于根，根是生命之源泉啊！
       突然觉得，那棵银杏树已归于这片土地，在黑暗里，在痛苦中，它把根扎得更实，伸得更远，它枝繁叶茂，它兴许会在秋风吹落的一瞬间撒落一地金黄。它有了自己的子孙后代，幸福安了家。
       是的，在离银杏树根不到一米的地方，地皮高高隆起，一棵新生命顶破泥土，从砖缝里探出头来！儿子高呼“妈妈，这里长出了一棵小树……”纤弱的枝芽蜷缩着身体，像新生的娃娃般惹人怜爱。难以想象它经历了多少个黑夜，它承受了多少苦痛才脱离了母体。儿子忽闪着大眼睛问：“妈妈，咱们把小树移到别处去吧？它太可怜了，我每天给它浇水。！”我配合着儿子，找来小铁铲撬开砖头。“哇……”随着儿子的一声惊叹，我看到：一截隆起的腐烂的树根拖住一个稚嫩的生命。这一棵小树苗与母体连接的地方只是几根细小的根须。它的主杆茎弯弯曲曲的变了形，足足有一块砖那么长，才延伸到了砖缝儿，终于探出头来！它成长的过程需要经历多少千难万险才抵达生的路口？难以想象它在土地与砖头间的每一步艰难行走，我仿佛听到了小树苗肢体摩擦的声音，我仿佛听到了它快乐坚强的呻吟。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这是母爱的伟大？还是新生命的顽强？一股敬佩之情在我心中流淌……
     “风暴使橡树的根扎得更深。”威尔士诗人牧师赫伯特说。是的，一切险恶的环境都会让我们更加爱惜生命，更加珍惜生活。我们要“落地生根”走完自己的一生，哪怕生命走到尽头，也要化为泥土，创造出自己生命的价值。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高傲地活着，为见到光明，为追逐一个梦想，一路拼搏。
       或许，天地万物有它生命的足迹，有它永生的追求。山川、河流、飞鸟、树木……在时空划过痕迹，最后留下响彻天空的掌声。突然觉得，我在银杏树前是极其渺小的。这一刻，我竟然下意识的弯了腰，兴许儿子不知道我是在向这伟大的生命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