椽子

张鸥

　　

《椽子》（小小说）
张鸥

　　椽子在墙壕根下的青条石上坐着，傻愣愣的盯着路对面的老柳树，大约一搂粗的树干上有个洞，乍冬时节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可怜巴见的风里荡着。

　　经过的人招呼着“叔”“爷”的喊着椽子，他“嗯啊”的算是应承了。余音传进耳朵，“他真老了，唉，也不容易，那个爹”……

　　椽子也不激恼也不接茬。他心里清楚，懒得吱声而已。

　　椽子固执的盯着树洞，始终不明白烂心的树，咋还那么能活？还活得那么劲劲儿的，欺地欺房欺庄稼？转而想起屋里炕上躺着的爹，他这几十年“心”到底是啥样的？好的坏的？红的黑的？

　　透足了气，自觉有些冷意，椽子回屋里。

　　一屋子的屎尿味儿，椽子打起门帘，爹在炕头被窝躺着，瞪着天花板运气。见他进来，怨声怨气“你又躲清净去了？盼我死呢吧”？椽子不吭声，拖个板凳坐到炕沿下，卷吧根旱烟吧嗒着。爹怒了，提高嗓门，“李春宝，我是你亲爹”？

　　椽子抬起过早苍老的脸，望向窗玻璃。窗户框早就掉了漆，玻璃挂着焦黄焦黄的一层，俩大烟袋加上灶火冒烟熏的。

　　椽子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大号，除了爹，多少年没谁这么喊过了。嘿嘿，他掸掸掉在裤子上的烟灰。

　　自己几时是个宝？是过宝？还春宝？刚五十出头就糟尽成这个样子……

　　椽子的小名是爷爷起的，拿鞭子赶大车的爷爷想着，“椽子檩柁一样不少才能支撑着家”，椽子结实耐用，孙子定能顶门立户。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爷爷卯足劲的管教疼护椽子，对他的儿子却似乎充满了失望。椽子爹自己还不觉得吧。

　　爷爷起早送一趟粪回来，椽子爹还打着呼噜睡回笼觉，椽子妈惧式拳头，不敢催促。爷爷骂着，顺带骂着“都是你妈惯的”，奶奶没话可说，听着。

　　椽子记得，爷爷骂爹特别狠，“你连头牲口都不如，懒得抻筋。牲口听了“驾，喔，迂”还知道该干啥，你呢？拨拨动动，哪是我儿子”？……爹穿衣服出被窝，蹲厕所好半天，等他跟车上粪的爷爷更生气，“懒驴上磨屎尿多”。爹提溜裤子出来，爷爷上去一脚，“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啥玩意儿”。

　　干活不积极，过日子混一天少两晌，椽子爹迷上耍钱。家里整天没个好气氛，爷爷老了干不动了，出来进去骂骂咧咧；奶奶听着憋气跑去姑姑家住着，落个耳根子清静；椽子妈躲不得闪不得，一张脸沉得拧出水。

　　椽子爹不管那些，推牌九，游糊，实在没局了，打百分。本就紧吧的日子，他又十赌九输。

　　爷爷搂着椽子，“孙子，你爹是坑我一辈子，哪有耍钱发家的？你可要务正”。椽子使劲点点头。

　　椽子爹不在家的时候，来了要帐的，妈搪塞不过，去牌场找。进屋，她话没说完一句，椽子爹打百分出牌走了神，“本主二忘了管方片二”。牌友嘲笑，“哈哈，三十五，白辛苦”，爹又输了。摸摸兜里，空了，下炕穿鞋骂媳妇儿。“妨人”。

　　到家后，椽子妈就喝了农药。奶奶往回赶的途中，车掉沟里摔折了腿。那年，椽子十一岁。十二岁头上，奶奶走了。

　　爷爷嘚吧着，猫腰拱脊的房前屋后的干着。爹，照耍不误，椽子捡拾着别人给的旧衣服，长短不挑，肥瘦不论，不露肉不丢人就行。爷仨在沉默中煎熬。

　　秋，稻子打完了，爹趁爷爷不注意，场上卖两袋给人家，又去赌。爷爷气得暴跳。家里的物件，爹是瞄着爷爷的身影，抽空逮啥卖啥，甚而那两只老母鸡也偷着卖给了隔壁。

　　椽子没上成学，也没娶过媳妇，姑姑帮着安葬了爷爷。是年冬，爹躲避抓赌的，逃跑掉进冰窟窿。不赌了，彻底不赌了，爹的腰腿后来得了风湿，椽子竟然挺庆幸，有莫名的安慰感。

　　一条街家家翻改扩建新房，户户夜晚灯火闪亮语声欢欣，唯椽子家，父子无语相对……椽子朽了……

天马湖畔（李文革）

这样的贫困户，政府帮扶难度最大，效果最差。好吃懒做，啥也不会。点赞，成功塑造了一户特困户的形象。

张鸥

天马湖畔 发表于 2018-12-4 19:03
这样的贫困户，政府帮扶难度最大，效果最差。好吃懒做，啥也不会。点赞，成功塑造了一户特困户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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