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的祖坟冒紫气

青山石

　选举村长候选人的投票程序结束了，让不可思议的是选出的结果令人唏嘘！在紫霞村一千二百多名选民中，名望低下的村民刘猛竟然得了七百零七票，远远超过半数，似乎违背天道和常理。他为什么得了那么多票？究竟哪一点值得大家的赞赏呢？难道就因为他致富有道道吗？
　　
　　刘猛家里养了一百多条山羊,可以说是村里的养羊大户。但他放羊的方式别具一格：专门选择在夜间人们熟睡之后放牧，为的是让自家的羊偷吃别人家的麦苗，因而深得众人咒骂；他承包村里一片田有十年了，当村里第一年收承包费时，他就向村文书的脸上挥巴掌，挥得那位管家之后九年没敢吭声；为建自家的羊圈，他偷拆了村委会的一间闲置的仓库；为阻止别人通行，他在路中间挖深沟，堆石头；他还一时怒起，打折了老父亲的一条腿••••••就是这么个德性缺失的农家汉子，却偏偏要挖空心思地想当村长，而且竟然得到超过半数的候选人选票，你说怪不怪？
　　
　　说怪也不算怪。当刘猛想当村长的念头初起时，心里也没底，知道自己的砝码不如那个姓马的重。因为姓马的比较有人缘，曾经从村东的大口井里救起两名落水儿童，一时名声鹤起。相形之下，自己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劣势。正在他愁眉不展时，前来助阵的阿二使劲地眨了眨小眼睛，说：“刘哥，这你犯什么愁呢？这些年，你养羊不是赚了不少钱吗，只要拿出四五万做本钱，买六、七百张选票，必然水到渠成。”
　　
　　一起提要花钱买票，刘猛真舍不得！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他没经得住阿二的忽悠，就忍痛割爱依计而行，结果打得威望颇高的马志国落花流水，差一点摔下候选人的席位。眼前虽然还没有进行最终选举，但村长这官位非他莫属啦！因为他的优势很明显。他得意地对自己说：“刘猛啊，刘猛，没想到你在不惑之年踏入官场，跺一下脚，四街乱颤；发一声号令，山呼海应。”
　　
　　为寻找感觉，他端起架势，迈动方步，在无人之处尝试着表演几招，那神气，好像特朗普走向主席台发表总统就职演说。不仅如此，他还请来风水先生做法事。刘猛把风水先生带到坐落在西坡上的自家坟地。风水先生手拿定向罗盘，身跨涂成棕色的、绘有阴阳鱼图案的桃木宝剑，在这里量量，那边测测，最后双眼突然放光，惊讶地说：“善哉！喜哉！”
　　
　　“何喜之有？”
　　
　　“哈！看哪，你家的祖坟头上冒紫气，有达官显贵之相。从四十岁起，你会好运亨通••••••”
　　
　　“真的吗?我怎么看不见？”刘猛瞪大眼睛，往祖坟尖上的空间瞅。
　　
　　“请仔细看，你的眼睛抬得过高了，把目光聚焦在坟尖上。”
　　
　　刘猛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发现坟尖处有一些紫莹莹的东西。
　　
　　“大师，您说的是这个——一丛紫花地丁？”
　　
　　“对！同样的紫花地丁，长在别处，是寻常；但长在祖坟上，那就是神气呀！是天地之所造，是极好的兆头。听说特朗普家的祖坟连续冒了七年紫气，所以，特朗普就顺理成章地当了总统。”种种迹象表明，你当上村长是天意，也是历史发展之必然。”
　　
　　风水大师的话正和张猛的心意，张猛好一阵心花怒放。他领悟到：当下，是利益统帅一切，什么道德啦，民心啦，都是套话！假如在真理的关节上安上轴承，那它也会围着你转！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用给羊当奴隶，不去做那种辛劳又惊恐的鬼，也不再像驴一样往正在修建的楼层上背沙袋……他要用更快捷、更轻松的方式与钱结缘。只要他当上村长，全村一千八百多口人的经济海洋任他泛舟，他要把买票的费用从“海”里捞上来，并且还要捞出可观的、理所当然盈余。
　　
　　阿二又来了。他说：“明天举行决选，我已经把一切事项办妥。据我初步了解，除了原来那七百张‘固定财产’外，另外还有一部分选民要见风使舵，大有来‘投诚’的明显迹象。这样，村长这个位置，就如在洗脸盆中捉螃蟹——村长大印稳拿了！”
　　
　　“能成么？”
　　
　　“保准成！你家的祖坟都冒了紫气，这就是底气！”阿二瞪起小眼珠子。
　　
　　“哈哈哈！”刘猛放声大笑，“二兄弟，好好干，唦！阎王爷是从来不亏待小鬼的。”说着他掏出一张红钞票作为奖励。阿二毫不客气地接过，脸上露出诡秘的笑意。
　　
　　第二天上午，选举如期进行。经过必要的程序后，投票顺利完毕，接下来开始唱票了。刘猛早就迫不及待，他把庆祝喜宴都差人准备好了。尽管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但心中还是有点儿忐忑不安，毕竟他的做法不怎么阳光。计票员又把他的大名写上黑板，当然，黑板上还有马志国等其他人的名字。这时，只听唱票员清晰地喊道：“马志国一票，马志国又一票••••••”接着又连唱马志国五票。刘猛坐不住了，屁股下像堆满蒺藜。他伸长脖子张望。一直到第八票才唱：“刘猛一票”。刘猛长出一口气。
　　
　　往下几乎都是马志国的票，刘猛的票少之又少。马志国犹如满天的星星；而刘猛却如几只萤火虫。这下他可急了，心跳得咚咚响，好像用驴拉磨时驴蹄子的敲地声。这是咋了，自己不惜重金买下的票怎么都姓马了？这样下去，我的钱和官不就都泡汤了吗？他丢魂落魄地挤出人群，偷偷地从衣袋里掏出买票清单，他要向那些不守信誉者逐一讨说法！
　　
　　“孙琦，我买了你的票，你为啥不选我”？他冲着一位村民说。
　　
　　“你用什么钱买的票？”那位村民反问他。
　　
　　“当然是养羊赚的钱”。
　　
　　“说得好听！你的羊是吃我们的麦苗长大的，早就应该跟你算这笔账！”
　　
　　刘猛像挨了一闷棍。
　　
　　刘猛又找来第二个人质问。那个人的话也像刀子似的剜着他的心：
　　
　　“你没当村长时，拆过村委会的房，倘若你当上村长了，镇政府的办公楼楼都要保不住！”
　　
　　第三个人的回答差点儿让他背过气：“我们是按照你的军师阿二的指示办的。”
　　
　　“什么？阿二？他有什么指示？”
　　
　　“你问他就明白了。”
　　
　　刘猛万分焦急地到处找阿二，但就是找不到。转了好一阵，才见阿二刚从厕所里出来，被刘猛恶狠狠地叫住：
　　
　　“阿二，你真可恶！吃着我的食，为啥还拆我的台？啊？我的钱呢？”
　　
　　阿二并不生气。他使劲儿地挤了挤小眼睛，又摇了摇头，平心静气地回答：“这你怪谁？茅坑里的粪汤能当香油吃吗？你也不扪心想一想，共和国的官和百姓的心，无论你出多少金钱也买不到的！再说，你的那点买票钱，是以牺牲大家的麦苗巧取的昧心钱！其实，我这样做只是用另一种方式替你补德还账罢了！这也为的是对你好！”
　　
　　“对我好？放你妈的屁！你这吃里爬外的小人，真欠搧！”刘猛气势汹汹地举起右掌。
　　
　　阿二不但不退缩，不躲闪，反而把脑袋偏着朝刘猛跟前凑过来，并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腮帮：“有种你就往这搧，千万别手软！搧完以后，我到镇政府举报你买票贿选，破坏选举法，让你蹲监牢！”
　　
　　刘猛的手掌在半空中晃了晃，还是狠狠地搧了下去，但搧上的却是自己的嘴巴：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