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做佛记》之三

春谷花开

      在灵山，客人临宴不食而去，是让人取笑的。再说做东的留不住香客是功过格上考核的一项内容。那膳养堂总经理喜巴结，又极好面子。见旃檀佛翻脸要走人，他哪里放得手去，立即堵在门口，左一声看得起右一声给个面子，哪怕你不动筷子，就是坐也要坐到终席。最终说绝了道，领导若走了，他的这笔招待费不好到计财科报销的。
　　
　　其间大圣拉了，八戒拦了，白龙沙罗汉站在一边模棱两可有看的没说的。八戒和同行尊者一个立场。大圣脑瓜灵，知道场面上的活计，低声巧语地劝师父入乡随俗，尊重地方感情。实在受不了，就按膳养佛讲的坐一下也好。那眼里不容秋毫的旃檀佛奈何不得众人苦劝，尤其看在徒弟们过去朝夕相处的情面上，妥协的他最终成了酒宴的俘虏。旃檀佛刚落座，白龙、罗汉就高兴地互递眼色。
　　
　　随即，那小可姑娘飘然临桌逐个把壶斟酒。酒斟至旃檀佛面前，大家一齐劝。听说酒是天庭甘露和灵山雪碧对调的滋补饮料，壮阴补阳的胜过天山人参。那刚就佛道的长老便勉强要了一点。他喝酒归喝酒，就是不动筷子。净坛佛帮他夹上凤翅、麒麟掌和天河河豚，谦恭和悦地要他尝尝，说大唐那个正悟了生的慧能和尚还吃肉边菜呢，况且这些食物纯是面粉类的仿制品。转世佛一经解释，疑心开窍，放下包袱，就筷头尖夹上一小块河豚脊，慢吞吞嚼了两口。嘿，还真的品出味道。未等吞咽，一节食肠游龙一样在腹部欢舞。自东土远道而来，他和诸徒弟风餐露宿，腹中空荡荡如抽空的水烟袋。如今美味入口，舌尖上的味蕾立即使他食欲大增，不觉逐个品尝。他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卖弄道：“这灵山就是神圣之地，连这面筋烹制的食料也比东土皇室里供奉的斋饭爽口多了。真个人间佛堂，样样不一般。”
　　
　　那总经理听了，抑制不住地吃笑起来。为了遮掩自己的豪笑，他就重复着旃檀佛的后一句，以示尊重。谁知他的笑语一经反复，丢字漏词的，就把旃檀佛的原话念走了样子。但听他痛快淋漓道：“人间佛堂，样样一般。”
　　
　　大圣、八戒听了面面相觑。旃檀佛只顾吃去了，并没在意主人吟诗一样走调的四字禅。
　　
　　众人大餐毕，面对杯盘狼藉，剔牙齿的，鼓涑清口的，品茗的，个个面容生动，姿态各样。论及满桌仿生态面食佳肴，如何胜比大唐御厨出手的山珍海味，那位总经理听罢放声大笑，实话实说。
　　
　　“什么仿生态，都是灵山动物园放生处圈养的大活物。这些叁净肉平时用来招待外宾国务要人的。你们也不问问，咱这小可厅可是国宾级的待遇”
　　
　　旃檀佛听说吃进肚子里的全是活生生的各类动物，脸色煞白，“罪过”一声，就“哇”地一口吐将出来。大圣八戒罗汉白龙齐围了上来，替尊师上人捶背的、掐经脉的、抹胸腹的，一片忙碌。
　　
　　旃檀佛吐犹不及，还要用手指扣咽喉。
　　
　　大圣劝道：“师父，你这又何必呢？那东土不是有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唐长老吐得满脸污浊，恨恨道：“满灵山都是吃生灵的念头，这佛祖又能留在那个心旮旯里呢？”说毕，眼里竟迸发出愧疚的泪来。
　　
　　大圣见师父这样，就怨八戒师弟好心多事，说好了的只是吃顿斋饭，却是如此排场，蛊惑人心，强势就餐。
　　
　　净坛佛心里惭愧又懊糟，刚刚走马上任，累了一场不说，弄餐美食，还遇上这种尴尬场面。一时委屈起来，见师父泪流满面，他也凄凄切切地泣不成声。
　　
　　“总经理啊。你好心，我好意，偏偏我师父拗筋脑子不变通，抱了佛爷爷的脚掌心咬死理，凡事一较真，就没好话头。我们好心好意办不得好事。今儿让你白破费了不是？还听不上入耳话，见谅啊。”
　　
　　那经理毕竟是灵山大堂出身的，听毕八戒情面话大大咧咧爽朗笑语，“这可是公款吃喝。一桌好几万，我们都两手空空，就是私家有心抬举也招待不起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八戒，大圣，罗汉，白龙几位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几张口豪搓一顿竟然吃去了好几万，个个感到骇然难当。这好几万在东土要救济好几个贫困灾郡的！那旃檀吐得清新，也听得仔细，猛地站立大声呵斥道：“天下腐败，佛门也遭殃。这三界众生是没个清净的去处了。人类变态的滥食简直是暴殄天物，无药可救了。佛祖三令五申门内清规戒律，你们却也总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玩忽职守欺上蒙下，败坏门风实乃断灭自家香火啊。”
　　
　　这时，膳养堂总经理脸面就僵在那里。只听他干笑了道：“旃檀大佛有所不知，我膳养处是对外窗口，内家佛徒法规戒律森严，外信居士总不能同样规矩吧。咱老大不是说随顺教化嘛。再说大小膳食堂独立经营，都是自负盈亏的对外美食连锁店。所以接人待客内务部外事处是有这笔活动资金的。不看你是净坛佛的师父，前身金蝉子的资历，我会这样豪奢吗？”说毕他冷冷地一声告辞，扬长而去。
　　
　　大圣、八戒四众就怪昔日的师父依然过于拘谨，都做佛了，还不知随喜随乐的灵活性。好端端的一个人情都给他糟蹋了。
　　
　　旃檀佛是经了礼仪之邦东土大唐修行来的，听说是佛门内务部应世的规定，是佛祖点了头的，他也就无话可说。但想到自己是高修上士，自然不能放在下三流的滥吃海喝中辱没，听到小可收碗碟的声音，心里就翻胃，就羞恼自己贪婪的食相。那些个断灭的口舌欲望一经攒动，差点儿淹没了心灵的真种子。他没奈何地狠劲瞪了眼刚出师的二徒弟，喃喃自语道：“八戒啊，你才混上个净坛官，不思尽职报恩，却来个腐化行为，还把我拉下水。我，我今天总算栽在你手里了。”说罢怅然哀叹。
　　
　　使者听罢，一把热泪翻滚而出，对了旃檀佛扑通一声跪下道：“师父啊，您可千万不能这么说。我是无心的呀。我是无心的呀。”
　　
　　大圣就说：“师父您言重了。老二担当不起的呀。再说师父刻苦精修的大金身不会餐把饭就给堕落成俗了吧？”
　　
　　沙罗汉、白龙在一旁不知所措，没话语劝师父，也拉不得二师兄。师父的自律，八戒的好意，二圣的心里还是评判得清清楚楚的。两位没话说，就用目光来交流。

春谷花开

本小说大约写于2003年，一直沉于电脑硬盘。今借《中国纯文学》宝地发表，是想促进自己把后半部涉及禅理的内容改好。文字面世，等于丑媳妇见公婆，对镜梳妆般修改会有所用心。
谢谢《中国纯文学》网站！文字粗俗的地方请谅！

春谷花开

不好意思，“设及”乃“涉及”

爱晴皇岛

春谷花开 发表于 2018-6-18 11:09
不好意思，“设及”乃“涉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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