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一棵古老的香樟树

冷雁秋

　　傍晚，下雨了。

　　雨点淅淅沥沥滴落在古镇那棵高大茂密的香樟树叶上，树叶间湿了的花，散发着幽幽香气，和着雨中小鸟急急归巢的喳喳鸣叫，在华灯初上的时光里，一切都是那么美，那么心旷神怡！温婉中交织成了一首美妙的诗。我坐在书桌前，翻看着前不久从祖籍老屋里翻找出来的一本老旧“家族记事谱”，细细的看了起来......

　　一、
      
      那一世，在那香樟树下，一场混乱之后，一个看似很有身份的女人，领着几个打扮讲究的婆子押着一个素衣女子，那女子满目盈泪，一条白色纱巾随风飘然，悠悠落在了夕阳血红的余晖里，不远处，几个汉子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长衫后生，后生满脸怒气，冲着押女子的一行人喊道：“放开她，你们放开她！我们是真心相爱啊！”只见一行人中的一位长者，对身边的手拿棍棒的彪形大汉耳语几句，随后手一挥，那几个婆子便押着女子转身离开。不一会，身后只听一阵惊呼：拦住他，拦住他……，随后空中传来浑厚空灵的声音了：“如兰，我的妻，我们来世再见吧~”随后便听到“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此时女子泪如雨下，矗足仰天，奋力挣脱押解者，冲向一边的一块巨石。瞬间，巨石上一片嫣红。押解女子的几个婆子，也是一阵惊呼，为首的婆子悲愤的喊道“孩子啊，你咋这么傻？你这是让我们怎么跟你爹妈交代啊？”其他婆子便也一个个嘤嘤而哭。而这些婆子，却都是女子的婶娘们，此刻的她们是一群实实在在的杀人帮凶！此时的女子已伏地而眠。很快，一切都安静下来了，一阵风儿拂过，托起幽幽冥香，顺着那棵香樟树生长的方向，飘向远方。那香樟枝头，一只鹣鸟久久盘旋，声声凄厉的鸣叫，像是在寻找那幽幽冥香，又像是不舍那香樟树下曾经发生的过往......

　　窗外的雨不停地下着，莎莎的雨声中，归鸟的声音已经渐渐远去，我的思绪，随着潇潇雨落声，沉沉游离……。翻看着“家族记事谱”中关于姑奶奶的这一页，我此时便想起来祖籍老家有一个奶奶曾经告诉过我，说以前家族里有个寻死的女人......

　　
      二、

       被叫“如兰”的那个女子，就是我们祖籍旧式家族中的一个女儿，按辈分应该是我的姑奶奶。

　　那时在我们祖籍老家那里，有个渡口叫桃叶渡，渡口附近有棵香樟树。在盛春午后的桃叶渡边，阳光照耀在香樟树上，墨绿色的树荫下，时常会有人聚在那里，或聊天或说戏，也或有风流倜党的少年，握一支画笔，画下古镇沉默里的一丝盎然气息。这一天，一个长衫少年站立在画板前，手执画笔，聚精会神的画着不远处的小桥流水，还有河岸的柳枝。微风，带着这一季的气味，芬芳在整个世界里。“喂~，你在画什么呢？”少年闻声望去，只见青柳桥上，一位素衣短发女子，正盈步走来。说话间，女子已经走到少年的画板前。“嗯~，画的真好看！我叫如兰，你叫什么？”那少年看着女子，喃喃的自语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你在嘀咕啥？”女子又一次发问话了。少年这才回过神来，答道：“噢！你好！我叫陌寒。很高兴认识你。”有人说，东风不起，那么柳絮就不会飘然。冥冥之中，这一对玉人儿，就这么相遇了......

　　相遇、相爱、相知！然而，陌上寒烟雨，指间流年泣……

　　这是我那姑奶奶第一次遇见她的爱人，他也是姑奶奶唯一一个爱着的人。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个爱人，姑奶奶触犯了太爷爷太奶奶给她寻的那个女婿家的利益，那个女婿的家族不愿意了，认为姑奶奶辱没家风、不守妇道，便迁怒到太爷爷太奶奶整个家族，迫使太爷爷动了家法，可怜我的姑奶奶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损……

　　
       三、
      
       那时候我的姑奶奶，是家里最小一个女儿，按当地习俗，太爷爷太奶奶早早就给她寻好了女婿，只等到了出嫁的年纪，便顺理成章的将姑奶奶嫁出去。太爷爷太奶奶非常疼这个女儿，姑奶奶不愿缠足，太爷爷太奶奶也不强求，随着她。姑奶奶很聪明，太爷爷便让她去读了私塾，后来姑奶奶闹着要跟着在城里读书的本家哥哥们去城里读书，太爷爷拗不过，也准许了。就这样，姑奶奶便从一个只知道女子必须“三从四德”的旧思想教育里走出来，慢慢变成了一个有了“新思想”、“新学派”的新女性。

　　或许，姑奶奶生活在当时那种封建制度下，她的死是必然的。在当时那个旧式家族里，姑奶奶也走不出那种迂腐的婚姻制度。姑奶奶和她爱的人，终究也挣脱不了旧观念的铁索，以至于双双殉情，期盼来世再续前缘。如果姑奶奶当时再勇敢些，奋力走出祖籍大院，走出沉寂古镇，或许，姑奶奶的人生是完美的，也是幸福的。

　　如今的桃叶渡还在，只不过不是渡口了，而是一处街边公园。清明时节的桃叶渡边，阳光正好，不骄不燥，和风绚丽，甚是好时！曾经的古镇，如今已是繁华都市的一部分，但却少了许多聊天说戏的人，更是没了画它的俊俏后生仔了，倒是多了很多谈情说爱的年轻人了。那些祖先们的灵坟牌位，当地政府早已就地规划。此刻我在想，每当清明时节，大家寄托哀思缅怀先人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想起这位叫“如兰”的姑奶奶呢？或许，许多家族后人，根本就不知道曾经有这个人有这件事罢了。清明将至，离恨别离情难断，愿姑奶奶安息！

　　2024年3月17日晚完稿首发      2024年3月19日午修改

岳子云

好。可读性很强，点赞。

冷雁秋

岳子云 发表于 2024-3-18 15:01
好。可读性很强，点赞。

谢谢老师点评。

冷雁秋

谢谢岳老师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