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塘峪遐思

李晓东

　　冰塘峪遐思

　　高德导航语音提示前方两百米请右转。我曾多次去过冰塘峪，导航提示这个路口，是承秦高速引线，怎么会到达冰塘峪呢？母亲也说，到咱家地界了，别听导航的。汽车没有转向，径直行进在S261省道上。刚出大新寨镇，导航又提示请右转，我们在路口处看到红色旅游指示牌“冰塘峪大峡谷”标识。
　　那年冰塘峪还叫梁家湾的时候，我们几位诗友前来踏青。山谷里住着荒山承包人刘某，他自信满满地谈论着承包十年后果园的收成。原生态的山川峡谷奇石耸立，久远的长城蜿蜒绵亘于山脊，或许是这里的风光在五道沟一带略胜一筹，最先吸引了开发者的目光，建蓄水池、修瀑布，景区初见规模。
　　某年，因为工作原因去大新寨镇核查项目，王镇长介绍，这里正在谋划水电站项目。当时我心头一惊！自己曾用浅薄的智能为家乡发展献言建策，从未敢想抽水蓄能发电这样的事，足见决策者不同凡响。而今项目进场路正在修建，新农村搬迁选址也在进行中。
　　母亲说，农历五月，山里的溪流早已开化，只有梁家湾石窟里结着神奇的冰，往外冒着“热气”。我说，那是冷热气流交换形成的。夏天打开冰箱，我们都会看到雾气从冰箱里喷出来。母亲继续说，谁家要是有人生病心火旺，想吃上一口凉丝丝的冰，那得绕过几道山梁来梁家湾取冰，可是稀罕物呢。可不是么，冰箱进入家庭不过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事。
　　今天应该是第五次来冰塘峪了，我见青山更妩媚。杜鹃初罢，巉岩嵯峨，山岭新翠点缀着朵朵娇花，正是欣欣向荣时节。九叠泉弹奏着舒缓的音符，迎接老朋友的到来。吊桥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变化，磨盘山上一条木栈道横卧山脊，夺目而出。母亲语出惊人:现在人们忒会玩儿，从大海边到大山坡，桥都修到了山顶上。她是在感叹！七十年的岁月，苍老了美丽的容颜，扮靓了眼前的山山水水。大山看到行者的满头白发，是不是也会生起怜爱之情呢？
　　以前母亲在山里生活劳作，与大自然融会贯通，什么样的路没走过，什么样的河没趟过，但面对旅游开发过的山水风光，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父亲的身体我不担心，悄悄问母亲，你敢上玻璃栈道体验一下吗？她说，行。
　　母亲拿着智能手机，又拍又录，引来同游啧啧称道:瞧那个老太太，多潮流。可没人知道，八十高龄的母亲是多种慢性病患者，一天服用七八种药物，若不是医疗技术进步，医疗保险报销，她不会有信心爬上高山栈道，饱览长城美景，以一个游客的身份观摩家乡绮丽风光，享受社会进步、生活水平提高带来的视觉冲击与心灵震撼。她也常常遗憾地和我说，你姥爷的病，搁在现在，哪会那么快就走了。
　　母亲讲，姥爷是有文化有见识的人，把两个女儿送到山外读书，常被庄里人嗤鼻。母亲毕业后参加工作，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我亦生于斯长于斯，对很多事物有着深深的情感记忆。母亲上学往返，要趟过十八道河。而那十八道河就是一条河，随山转了十八道弯。到我记事，路比母亲上学那会儿好走了。河上有简易木桥，但是到汛期依然会断交，人们必须赤脚趟在马车压过的车辙上过河。现在不仅有高速公路、省路、旅游公路、村村通，每个村子前的小河，也都架起了水泥桥。
　　站在万峰之巅，长城似乎都变得渺小了。时代的进步无不让人刮目。在叹服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后，更应该惊叹的是伟大的人类，伟大的思想，伟大的智慧和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
　　返程，车停在一个草莓大棚旁，棚主带我们走进大棚，并介绍：昨天周日，唐山的游客把草莓摘光了，我打算明年再起一个棚。你们别急，慢慢摘。攀谈中，得知他的父辈与我家一街之隔，说起名字都认识。五十多岁光景，在农村正是创业的年龄，有想法有干劲。农村和城市，总是在矛盾运动中协调发展。读书的时候，课本上写着缩小工农剪刀差。工作后，又在缩小城乡差别上分析谋划点子。近年来，国家提出城镇化建设的新路子，新一代农民进城务工，买房娶妻，完成了从农民到市民的华丽转身。这也许会牺牲一代人的心血，但走出去就是一个跃进。留下来的部分人，坚守着土地、大山，用智慧寻求新的发展之路，创造属于他们的梦想。冰塘峪是山区旅游带动经济的一个典型例子。路旁的农家乐饭店、特色餐饮、特色农业产品，满足了城里人尝鲜的心理需求，也扩大了收入渠道。
　　车行进在新修的长城旅游公路上，我恋恋不舍地望着以往熟悉的河流，连接河对岸的桥，一一从车窗划过。少年时代，经常在这里捉鱼摸虾，趟过河去山里刨药。如今河两岸筑起大坝，河道变宽变直了，记忆中大片的麦田被新型经济作物取代，原来的杨树林修起了水泥路。目光在葱绿色的山岗搜寻，试图找到记忆中的影像，却不知哪一个是作文里描绘过的花果山、哪一个是曾经捉迷藏的北坡、哪一个是挖野菜的沟渠……
　　花开花谢来时路，潮涨潮平归去心。冰塘峪，我的故乡，等到高峡出平湖的时候，我们再会！

天马湖畔（李文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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