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主义宣言 〔法〕莫雷亚斯

傻江

　　

象征主义宣言〔法〕莫雷亚斯

　　和所有的艺术一样，文学是发展的，它以一种总会往后退的循环方式向前发展，时间的进展，环境的动乱所引起的种种不同的变化，都充实了这一发展。要引起人们注意，艺术的每一新的发展阶段与前面刚刚衰败、并不可抗拒地消逝的学派刚好相接应，这似乎并没有必要。举两个例子就足以说明:龙沙战胜了马罗的最后一批苍白无力的模仿者;浪漫主义正是在卡西米尔.德拉维尼与埃蒂埃纳.德.妆依没有尽心保管的古典主义废墟上扬展其军旗的。每一种艺术表现形式最终不可避免地要逐渐失去其活力，变得越来越软弱无力。抄袭、模仿使所有原来充满活力与新鲜感的东西变得乾枯、萎缩;那些原来是崭新的、发自肺腑的东西也会变成机械的、公式化的陈词滥调。

　　因此，浪漫主义，在其喧闹地敲响了所有反抗的钟声，经历了沸腾的、战斗的、与荣光四射的年代以后，便失去了它的力量与魅力，丧失了大胆、英勇的气概，进入正统的行列，成为满怀疑惑、通情达理的学派。浪漫主义曾寄希望于帕尔纳斯派，希望在它光明正大而又平庸的尝试中获得假想的复苏，最后，如同一位童年即夭折的君主，他终于被自然主义所取代。严肃地说，自然主义的价值仅在于它是针对当时流行的一丝小说家的平庸乏味而发出的正当而又未经深思熟虑的抗议。

　　人们必然地、不可避免地期待着一种新的艺术表现形式的诞生。经过长期酝酿之后，它已花苞绽开。所有新闻报纸上廉价的无意义的戏谑取笑，严肃的批评者的担心忧虑，公众对其漫不经心所表示的惊讶与恶劣情绪，只会一天比一天更能证实目前正在进展中的法国文学的活力。对这种演变，那些急性子的判官以一种不可解释的矛盾方式称之为颓废。请注意，所有颓废文学基本上是艰涩冗长，怯懦而又卑下的，例如伏尔泰的悲剧都烙有这种颓废的印记。但对新的学派又能谴责他们什么呢?有什么可责备的呢?他们的过度的夸张，奇特的隐喻，颜色与纹条配合和谐的崭新词汇，这一切正是复兴的特征。我们曾建议用象征主义作为目前这一种在艺术方面具有创造精神的新的倾向的定名，只有这个名称能恰当地表明其特点。这名称可以保留。

　　本文开始时曾提到，艺术发展呈现为包含了极端错综复杂的种种分岔的循环状态，要确切地指明新学派的渊源，就必须上溯到阿尔弗莱.德.维尼的某些诗，迫溯到莎士比亚，追溯到神秘主义，甚或更远更早。这些问题需要一部专门论著;不过，我们可以说夏尔.波特莱尔作为目前这场文艺运动的先驱是当之无愧的;斯蒂芬.马拉美先生又冠之以神秘与难以言喻;保尔.魏尔伦先生荣幸地从诗句中搬开了在泰奥多尔.德.邦维尔神奇的手指下虽不那么坚硬、但却使人作难的绊脚石。不过“至高无上的魔力”尚未完全消失，一种执著的带有妒意的追求正在激励新的来者。

　　象征主义诗歌作为“教诲、朗读技巧、不真实的感受力和客观的描述”的敌人，它所探索的是:赋予思想一种敏感的形式，但这形式又并非是探索的目的，它既有助于表达思想，又从属于思想。同时，就思想而言，决不能将它和与其外表雷同的华丽长袍剥离开来。因为象征艺术的基本特征就在于它从来不深入到思想观念的本质。因比，在这种艺术中，自然景色，人类的行为，所有具体的表象都不表现它们自身，这些富于感受力的表象是要体现它们与初发的思想之间的秘密的亲缘关系。读者对这样的美学不断斥之为晦涩难懂是不足为怪的。这有什么办法？品达的《皮托竟技胜利者项》，莎士比亚的《哈姆莱特》，但丁的《新生》，歌德的《浮士德.第二部》，福楼拜的《圣.安东尼的诱惑》，不也都被指责为不知其所云吗?
　　为了精当地表达这种综合的面目，象征派需要一种原始典范及复合的文笔:纯净的未被污染的词，词义充实与词义浮华交替出现，有意识的同义迭用，神奇的省略，令人生出悬念的错格，一切大胆的与多种形式的转喻，总之是一种独创的、现代化的优美语言，沃日拉、布瓦洛一戴帕菜欧等人以前的精美、丰富、活泼的法兰西语言，法朗梭瓦.拉伯雷、 菲利浦.德.康米纳、维庸、吕特勃夫以及其他许多自由作家的语言，它所发射的尖刻的语汇如同特拉斯的多梭特鱼的弯曲四射的箭。

　　诗歌节律:更加锉锵有力的旧格律;经过精巧安排的无秩序;经过反复推敲的犹如金子或青铜制成的盾牌那样的韵脚与变幻无穷的、玄妙的韵脚相依傍;顿挫点众多并移动的亚历山大诗体;启用某些音节的诗行，首先是由不同韵律组合成总数为七音节、九音节、十一或十三音节的诗行。

　　现在，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从一部珍贵的《法兰西诗歌格律简论》中抽出的一个小小的幕间插曲，在此书中，泰奥多尔.德.邦维尔先生如同克拉罗斯的神一样，无情地使米达斯的头土长出了可怕的驴耳朵。

　　请注意：幕间插曲中的人物是;一位是象征派的诽谤者，一位是泰奥多尔.德.邦维尔先生，一位是爱哈笃。

　　本帖并没有全部翻译三者的对话，只是节选了片段。
　　以下是节选象征派的某些观点：关于顿挫格律：亚历山大诗体可有十二种不同的组合，诗行中的顿挫可从第一音节以后开始，直至第十一音节以后;这就是说，事实上顿挫可以安排在业历山大诗行的任何一个一音节之后。同时，他也提出六音节、七音节、八音节、九音节、十音节的诗行，其顿挫是可变的，可以安排在诗行中不同的地方。何况，我们要敢于宣布我们要求彻底的自由，在这些复杂的问题上，只有耳朵才有决定权。人的沉沦并不总是因为太大胆，却总是因为不够大胆。

傻江

　　邦维尔的观点

　　雨果将诗从清规戒律的桎梏中解放出来时，人们相信雨果以后的诗人会以他为榜样，要求自由，要求自己主宰自己。可是，我们身上的奴性是如此之深，新诗人并没有创新，而是争先恐后抢着抄袭与模仿雨果习用的形式，组合与顿挫。就这样，我们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从一种奴性又掉进另一种奴性中去。这就是说，在古典主义的老一套以后，又有浪漫主义的一套，顿挫、句子、韵脚都有其各自的套子。所谓套子，是把一些陈词滥调当成恒定不变的东西，在诗歌中象在其它领域一样;这意味着死亡。与此相反，我们要敢于生活下去!生活，是吸进天上的空气，而不是我们邻居所呼出的气体，哪怕这位邻居是个神。






　　现在谈散文，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故事;幻想的演变倾向与诗歌的相类似，一些表面上是异质的成份都促进了它的演变;例如斯丹达尔的似明似暗的心理学，巴尔扎克的眼晴睁得又圆又大的视觉，福楼拜的回旋的节奏鲜明的句子，埃德蒙·德，龚古尔的富有现代启示力的印象主义等。

　　象征主义小说的观念是:小说是多种形式的，有时，与众不同的人物在被他的幻象和气质所扭曲的环境中消亡，而唯一的真实却正蕴藏其中;有一些动作机械、外形模糊的形体在人物周围蠢动，它们是人物引起轰动与臆测的依托;人物本身则是戴上了悲剧或闹剧面具的某一类合理而完美的人性。有时，有一些表面被其周围的种种表现所规定的人群，他们时而冲突，时而停滞不动，这样交替前进，他们的演出永无落幕之日。时而，为了某一目的，个人意志得以自我表现，自我吸引，自我积累，自我扩张;然而，不管这目的达到与否，它又将它们驱散为最原始的状态。-有时，召来一些神奇的幻影，从古代的魔王到圣经中恶的化身，从印地安人与穆斯林人的智者到尼格罗曼，他们排场阔绰地出现在卡里邦的岩石石上或是蒂塔尼亚的森林中……

　　象征主义(印象主义)的小说蔑视自然主义的陈腐的方法，左拉先生以其卓越的作家的本能而幸免于难，确信如下公理：客观只向艺术提供了一个极端简明的起点，象征主义将以主观变形来构成它的作品。

根据王泰来翻译整理

殷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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