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爸

松涛

　　

咱爸
文/松涛原创

　　
　　母亲领着我来到这个家庭那年，我六岁。
　　
　　六岁的我已经懂得这个家庭是个重组两姓家庭，更知道，领我去学校报名的这个男人，是我的继父。继父姓他的王，我依然姓张。这是母亲跟他结婚的唯一条件。
　　
　　继父在认同这个条件后，对待我和他的亲女儿，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在我心中只有离世的爸爸。所以我的条约是称他叔叔，他认可了。
　　
　　因为是农村，经济来源有限。在我和同岁姐姐读完初中时，干泥瓦工的叔已经撑担不起两个人的读书费用了。叔虽然没有让我俩退学，但是，从他愁眉不展中，我似乎感觉到了压力。在一个下着秋雨的晚上，母亲突然来到我的房间。妮，学咱不上了，这个家的情况我不说你也明白。母亲停了停声音有些哽咽地说，我年年吃药，又不能下地劳动，里里外外全靠你叔撑着，他实在太累了。母亲说完擦了擦眼泪，用似有哀求的目光望着我。我心里很明白，我姐俩只能有一位读高中。但是我是多么渴望继续读书。因为身处的环境只能靠读书才能改变。然而，母亲的泪水，加上我的身份，我咬牙点点头。
　　
　　那一夜，我哭了，我梦见了在天堂的爸爸。
　　
　　一晃，入学的时间到了。记得那天早晨，叔和母亲早早地起了床。一个升火做饭，一个拾掇电动车三轮车。
　　
　　我躺在床上，听着他俩叮叮当当的声音，我蒙着头滔滔大哭起来。哭声中呼喊着爸爸，爸爸……
　　
　　不知什么时候，母亲站在床边:妮子快起床，吃了饭去学校报到。这声音，像一声炸雷，惊的我似信非信。当叔也进来催促时，我信了。
　　
　　吃饭时，却不见姐姐的身影。我问叔:姐呢？姐怎么不出来吃饭？母亲和叔都没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叔说:快吃饭，要晚点的。
　　
　　我和母亲坐在叔的三轮车上，好几次想问母亲姐姐去了哪里。但是看到母亲红红的眼睛，还是没敢再问起。
　　
　　到了学习，母亲和叔把我安置好了，临走时，叔递给我一个小布包:妮，里面是你半年的生活费。母亲又叮咛说:省着花钱。我望着他俩，心情有些想哭的感觉，但是，还是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
　　
　　当夜深人静时，我躺在床上悄悄打开叔给我的小布包。里面除了一叠皱巴巴的钞票外，还有一封信。我好奇地打开:妹妹你好，请原谅姐姐的不辞而别。当你打开信时，我现在已经在表姨家的酒店里上班了。姐姐不是读书的料，再说咱爸，不对，是你叔，他太累了，需要有人为他分担。妹妹，你一定好好读书，莫辜负全家人的期望……
　　
　　我真的读不下去了，泪水已打湿了整个夜晚。
　　
　　在县城读书这个阶段，叔经常开着三轮车来，除了拿来换季衣服，最多的是捎来很多以前不敢买的食品。他每次来都会说:你姐让我捎话给你，要你好好读书，其它事不用操心。我问时，他总是说:你姐干的挺好。
　　
　　时间过得真快，三年的高中生活很快就结束了。我很争气，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座名牌大学。
　　
　　当接到大学通知书那天，母亲高兴，叔也笑，姐姐更是高兴地请了假回来为我祝贺。那段日子，我忘掉了一切。真的，感觉自己很幸运，也很幸福。
　　
　　我期盼着开学的那一天早点到来……
　　
　　越是感觉幸福来的幸运，就会有一些失意，甚至是悲伤。
　　
　　快到开学的日子了，我的心情更加激动，像个小鸟似的又嘣又唱。可是，越是我高兴，母亲和叔就好像有些事想告诉我。是学费吗？不可能，姐已经答应了我上大学的全部费用。那是为什么呢？
　　
　　有一天吃饭时，叔往我碗里加了一块肉，好像有话要说，又好像难说出口的样子。他扭头把恳求般的目光投向母亲。母亲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失声痛哭。我被眼前的一幕吓蒙了。怔怔地问母亲，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叔抹了一把眼泪说:妮:这学咱暂时不上了。
　　
　　我彻底崩溃了。扭头跑进卧室，滔滔大哭起来……
　　
　　我毕竟不是他亲生的，如果我亲爸在世，定然不会阻止我读书。心疼和心痛交织着我的泪水，梦破了……
　　
　　那天晚上，母亲陪着我和我说了很多爸爸的事。最多提起的是爸爸的死因。这一点我有些了解，但具体不怎么清楚，只知道母亲曾说爸爸是肾病去世的。母亲说这种病遗传。什么？我不可能遗传上了吧？母亲望着我惊恐的目光点了点头后，失声大哭……
　　
　　我有肾病？不可能。我躺在床上死死追问这句话……
　　
　　第二天，母亲手里拿着一张纸送给我。我接过一看，是体验时的一张验单。我一看，真的傻了，在那一栏里阳性两个字，像两个刺眼的太阳，瞬间把我击倒了。
　　
　　当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了。母亲，叔，还有姐都在床边。他们见我醒来，脸上有了笑容。但是这笑容是苦涩的。因为我的病，需要做肾脏移植。
　　
　　没钱，肾源，这些就像两座大山一般，压在全家人的心头。
　　
　　母亲的肾与我的不匹配，叔和姐和我又没有血缘关系，只好先借钱，再等肾源。
　　
　　全家人筹钱，全家人为我奔波哀求……
　　
　　我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回忆起一些症状来。上高中时就偶尔感觉腰部不适，厉害时还伴有针扎般的疼，小便混着不清。没想到这竟是肾病？
　　
　　日子像魔鬼般在窥视着我。家人筹的款只有手术费用的十分之一。肾呢？更是梦想。
　　
　　试试我的吧？愁眉不展的叔求医生。医生摇着头说:恳定不行。叔含泪说:这妮虽然不是亲生的，成了一家人，我就有责任。
　　
　　在叔的多次恳求下，医生答应说试试。
　　
　　苍天有意，这一试，叔的一切指标与我完全匹配。为此，在我的病床边多了叔这位"病号"。
　　
　　手术很成功，我获得了新生。
　　
　　在等待出院的日子，我望着叔苍白的脸，不知咋地，泪水就会流出来……
　　
　　终于出院了，并且还能继续上学。
　　
　　我真的很幸福，真的，日子很暖，很暖……
　　
　　临上学的那天，回来送我的姐姐特意为我买了一款新手机。夜晚，我们第一次睡在一起，并且聊了很多很多……
　　
　　去城里送我，我们全家一起出发……
　　
　　在学校里安排好后，姐递给我一个布包，厚厚的，我想可能是生活费。送走他们，我打开布包，里面还有一封信，是姐姐写的。妹妹:我有你这么优秀的妹妹而骄傲。你叔其实很疼你，自从你考上大学，他逢人就夸，这妮有志气……
　　
　　我无法读下去了，泪水浸透了纸张，浸透了一颗心，一颗重生的心。
　　
　　晚上我给姐发了一条短信:姐:请你多照顾咱爸……
　　
　　

2018.4.28.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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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敏

朴实温暖感人。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