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善孝为先 (散文)

蒋敬华

          奶奶病了，像一声霹雳，惊得我们一家心神不安。我不得不扔下手里一大摊工作，也是身不由己，得送娘回老家去伺候奶奶。
　　 时光流逝，秋去冬来，蜿蜒起伏的关山万里，还有片片红叶点缀如血，那挺拔的松柏四季常青，好像秋天还没有走远。我虽然坐在了回家的车上，可脑子里还一直浮现着课堂上学生们七嘴八舌的情景。对于“百善孝为先”这个话题学生说的最多的是长大了为父母做些什么。有这样的基础在进一步提高认识就是很容易的事了。颠簸的道路打断我阵阵的沉思，翻江倒海般的眩晕难忍。亲情召唤，情丝缭绕。
　　 想着娘这时的心情又在为她担忧，我出生不久，爹爹为了响应国家支援边疆的号召带领我们全家来到了东北，一晃已经快20年了。这些年爹爹和娘是无时无刻的不在思念故乡，总是想着有朝一日能重返故土。由于那时生活很困难，交通又不方便，再怎么想爹和娘也都只回过老家一次，我还不知道我的出生地是个啥样。
　　 爹爹有姊妹四个，他排行老大，在老家的时候都是一家人住在一块的。爹爹忙于区里的工作，爷爷那时做酒的生意。奶奶特别聪明，大家都夸她的记忆是过目不忘，平时这个家奶奶是总管，具体工作还都是娘说了算由娘来做的。
　　 娘是18岁嫁到了我们这个家的，那年爹才10岁，奶奶比爷爷大8岁，生爹爹时爷爷才15岁。娘和她婆婆像一对亲姐妹一样，是呀，她们的年龄也只是差15岁。那时叔叔，姑姑们都还小。娘总是把老老小小照顾的细致入微，无所不至，家务料理的井井有条，老人满意，弟弟妹妹欢喜，街坊邻里都竖大拇指。
　　 我还常听娘说，娘的娘家是离我们家40里远的郓城。娘结婚不久姥姥就过世了，娘也是姊妹5个俩个弟弟俩个妹妹，小姨不满周岁姥姥就走了。娘家的生活也是娘来照应的，她的小妹妹比她小18岁是娘把她养大的，小姨和娘的感情就好比亲娘俩。记得刚来东北，平时油、盐、酱、醋生活用品都是用鸡蛋换的。娘不光喂猪还养了好多鸡，卖了鸡蛋钱娘总是小心翼翼的放好，老家有啥事时，想小姨时就拿出来给她们邮点。真不知道娘那时是怎么操持这俩个家的，娘是婆家优秀媳妇这远近闻名，她还能把娘家的弟弟妹妹照顾的那么周到，真是让我一直都无法想象。我的叔叔，姑，舅舅，姨对我娘哪是一直都像尊敬长辈似的敬重她，让我佩服的真的是五体投地。 平平凡凡的事、点点滴滴的情诠释了家是爱的港湾的真谛,娘用她的汗水赢得了周围人们的赞美，说她是了不起的孝顺典范当之无愧。
　　 娘来到东北好多年身体也是不好，娘说她的病就是抗战时期，常常一宿一宿的给红军做鞋熬夜落下的病根。是呀.娘当时和爹爹都是爱国的积极分子，中共党员。爹爹在前线英勇杀敌，娘在后方也是没黑没白，村里的活动她是领导是骨干，她和村里的妇女一起学习文化，带领乡亲发展生产，积极支持抗战打击侵略者.....日本鬼子。
　　 刚来到东北的那些年关里关外家里的大事小情还都是依赖爹娘来照应。尽管交通.通讯都很不方便，大事要拍电报才行，一般的事用写信的方式联络。这一大家的人用小叔叔的话说已分布在了半个中国，可还是事事要有爹.娘的参与，这也许不只是一个习惯吧，她应该是对娘的尊重对她优秀品质的一种赞赏和肯定。
　　 急忙赶到家，见到娘已收拾好了行装，虽然她很不放心这个家，喜悦还是瞒不住的刻在了脸上，从得知奶奶病重之后她就寝食难安，心早已飞回老家。烽火连绵的战争，艰苦的生活环境，使爹爹患上了痨伤病 。我刚刚参加工作那年，他就过早的离开了我们。我们这一大家的人都非常清楚不是娘细心调养，精心照顾，爹是不可能活那么多年的。在爷爷，奶奶眼里娘是越来越优秀了，他们的感情因娘为这个家的无私付出而升华，因病思念儿子，想念媳妇那是自然。
　　 我说：“奶奶有病我们是谁都惦着，可姐姐的俩个孩子当时大的才四岁，小的还不到2岁，一直都是娘来带着的。娘要是去伺候奶奶不是三天俩天的事了呀。更何况奶奶有三个儿子不是吗，还有一个女儿呢” ！姐姐说：“已经商量过了，奶奶就是想咱娘，非她回去不可。孩子在这个时侯就是小事了，我们都要服从大局。你还不知道咱娘那是出了名的孝顺，奶奶有病不让她回去伺候，她还不立马病倒”。我说:“是呀,百善孝为先，孝,乃人之根,性之本,德之源,教之所”。姐姐说:“让咱娘回去也减去了我们对奶奶的惦记。娘去了我们就放心了，奶奶一定会很快的好起来的。孩子只有让娘带着了，去了让爷爷帮助照看着吧。 票已经买好了明天就走，你和咱娘都晕车我买了不少药.晕车药你一定随身带好了”。
　　 我们老小四人踏上了重返故土的路程，路漫漫，旅途艰辛也挡不住我们思念的心情和脚步。踏上旅途的第一站就让我们迎来了考验，那些年我们要坐300里路的汽车，才能坐上火车。那时的客车也少，一天就一趟，出门的人可不少，总是很难买上车票，汽车常常超员。我们四人只买上了俩张票，奶奶的病让我们心急如焚，没有票也得走。娘和外甥搂着外甥女坐着，我和很多人都是站票，没有座。 外面冰天雪地，车内确像装在了蒸笼缇上，人多.拥挤.空气让人窒息。娘很快就挺不住了，这种晕车就像传染病一样，有一个吐的.那见到的人都会控制不住，再加上崎岖山路的颠簸，就是吃上药也是不管用的。娘只有闭上眼熬着，我像坐秋千一样游来游去好难受，好难受，说是在煎熬再恰当不过了。
　　 俩天俩宿几经周转火车总算坐到头.家也不远了，我们老老小小的也没了精神。记得在济宁火车站往汽车站走的路上， 我背着外甥女，肩上还得挎俩个大旅行袋，一手牵着外甥，一手扶着老娘，我真的要垮掉了，走上没有5步，就累的走不动了。我看着左右老小可怜的样子，她们只能依赖我，而无能为力，连同情都表示不出来时，我欲哭无泪.只好咬紧牙关硬挺了。娘蜡黄的面目让我心酸，我知道娘不是内心的意念支撑着她，靠我扶是走不到这么远的。当时我心里在想只要让娘实现了自己愿望，让奶奶尽快的好起来，就是给我扒层皮，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还意识到就我们的这次艰难旅行，这么的大的尽孝举动，对俩个孩子应该是一次很好的实践教育，会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刻下深深的烙印，使他们从小就懂得一个人要具备的最基本的品质，哪就是要爱老，敬老。
　　 小叔叔家住在城里，在叔叔家吃过饭后，就坐上了叔叔早已给我们雇好的毛驴车。娘坐在毛驴车上眼睛瞪的很大，我对她说：“娘呀，我们从家要是一直都坐这毛驴车，咱俩是不是就不会晕车了”，娘终于笑了。
　　 我的老家居然这么漂亮，叔叔一直惦记着让我们回来，工作都给我联系好了，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回来，可现在我真的想回来了娘。我一路不停的问娘这，问娘哪。娘跟我们说:“那一块块水渠是她前俩年回来时才开始修的，以前这里都是连成一片的土地。现在都修上了水渠可以不靠天吃饭了”。块块水渠四周有高高的坝墙，水喷头扭动着腰枝潇潇洒洒，像天上撒下的茫茫细雨，在阳光照射下一闪一闪的正在对我们微笑致意。
　　 再看路俩边郁郁葱葱的翠柳，恰像一对天使手挽手在跳舞，那弯弯的腰肢从路俩旁相对把天都给遮住了。我们的毛驴车就像穿行在一条隧道里，只有一排排的燕子从缝隙里飞来飞去才让我们能看到了一条线样的蓝蓝天。我的老家这哪像冬天，春光明媚，风和日丽，加上这美丽迷人的景色和几天的颠簸恰恰形成了反差，舒畅爽朗得让人陶醉。这时不由的使我想起了杜甫的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前东吴万里船”。
　　 终于到家了，我的家是住在本姓寨子的中间部位，一人多高的土坯墙围着一个大院子，院子里面有俩大栋砖瓦房子，正房门旁放着一个靠背椅，厢房的一侧有个醒目的压井。院子里还有俩个花池子，宽敞不乱，很适合老年静养，孩子玩耍。
　　 奶奶见到了我们感动的哭了起来，娘抱着她的娘哭的更欢，娘的眼睛几天都朦朦胧胧的，这一哭眼睛也亮堂了。看着奶奶微弱的身体，娘好心疼。寒暄问候之后还没完全缓过神来她就说：“我给娘做饭去”，奶奶微笑着说：“不急，你也很累了歇息一会吧”。我连忙找出来姐姐给准备的药让娘吃了，我去做.娘就陪在奶奶身边好了，看着这娘俩那亲热.甜蜜的样子，我真的好开心。
　　 娘每天用叔叔买来的东西调着样的给奶奶做着吃。早上穿衣，洗脸，梳头，奶奶从镜子里就能看到自己一天天的变化。中午扶奶奶出去坐会，有时在院子里散散步。她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说的最多的还是从前的事，奶奶说:“虽然那时.时局动乱，生活也很艰苦，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住在一块是多幸福的事呀”。娘也说:“是呀，我也特别留恋那段时间的日子”。奶奶对娘的评价是用语言难以表达的：“自从你来到了这个家，我们这个家充满了欢乐和平和的气氛，我们这家娶了你那真是祖辈烧了高香了”。娘一高兴又唱起了《娘子军军歌》花木兰替父去参军。奶奶也跟着唱了起来，这是你哪时最爱唱的，昨天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我可爱听了。娘特别感动:“我能走进这个家，能做你这么瞭靚（山东方言）婆婆的媳妇也是我三生有幸，我跟您学会了好多东西，也让我学会了怎样做人”。
　　 娘每天忙完家务还会给奶奶按摩，捶背。山东的房子就是到了冬天一般晚上门也都是敞开着的，我们家是木板门，晚上关的严严实实的，娘每天晚上关上门后都要给奶奶洗脚，烘床，等奶奶安睡后，她才可以离开。自娘回到她身边起，奶奶的脸上总是浮现着甜蜜的笑容。
　　 娘的俩个弟弟也都来了东北，俩妹妹一直在老家得知姐姐回来尽孝，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相见的机会，总是隔三岔五的就来看望姐姐，帮助姐姐做些事情，还带些生活和营养品孝敬姐姐和老婆婆。奶奶从娘的姊妹的行为中看到了娘的身影和她博大的胸怀。
　　 经过娘三个多月体贴入微的照顾，精心的调养，奶奶的病一天天好了起来，在奶奶能自食其力的时候，她像娘发出了指令：“鎖格她娘（鎖格是姐姐的小名）回去吧，我没事了，我知道东北孩子那个家需要你，离开你是不行的。我在怎么不舍得，也得像孩子一样为别人着想，想想她们有多不容易”。
　　 娘满含热泪的说：“我回去后娘要是想俺.就给捎个信.我就回来看您好吗？娘”。奶奶说：“你就不要老掂着我们了”。娘说：“百善孝为先呀，孝敬您老人家是首位，是第一。如果我都不知道好好孝敬父母,就不能养育好我的儿女和子孙，也不能好好的热爱祖国，跟着党闹革命，为人民服务呀”。
　　 四年后奶奶又病倒了，消息传来我们家又笼罩了一片乌云，娘更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她的心情特别的复杂，让她想的最多的是担心奶奶。奶奶年纪大了，她不知奶奶能不能扛过去这次病魔的折腾了。这时我从乡下学校已回到了城里教学，安排完工作后我带着一周岁半的小女儿送娘又踏上了重返故土尽孝的路程。由于奶奶这次病很重，爷爷没有答应我把小女儿留下。这次娘也是竭尽全力的伺候奶奶，奶奶的病得厉害让她更用心，更加体贴。可娘做再大的努力，在怎么样的精心伺候也没有留住奶奶，娘陪伴婆婆了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送走奶奶了却了她一桩心事，又回到了我们身边。
　　 娘养育了俩个人民教师，还帮我们带大了三个孩子。娘的这一生就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为大家服务。娘是我们的榜样，她的行为和孝心无时无刻的不在深深的感染着我们。又过11年后，娘在她74岁那年因患脑血栓也倒下了，这一倒就是五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们姐俩才能为娘做些什么。想到娘对我们从小到大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护，姐俩争先恐后的孝敬娘。姐姐照顾的周到有佳，我的单位得知娘每天盼着能见到我的要求，就特批让我上完课就可以去伺候老娘。我们都做到了尽心尽力，虽然没有娘做的那样好，那么优秀，但我们也赢得了众亲友给我的“有啥样的家长就有啥样的孩子”和“你们看YY她娘多有福，生了俩个孝顺的女儿”的美称，因为大家都公认了我是孝子，还能把我和世界上最优秀，最孝顺的模范的娘连在了一起评价。在“百善孝为先”面前，我知足，我欣慰，我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