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境

孙树悦

老之境况
       书乐

心跳加速
以前是因入洞房
现在是因：入病房

荤不觉腻
素却说香
转眼间
吃什么已忘

说下辈子
还在一起
小狗把头点
老伴把头晃

以前喊一声
地动山摇
现在喊一声
手摇腿晃

被喂饭
不是打情骂俏
而是真实须要

想打开电视
却打开了空调

蹲下脱裤子
站着穿袜子
已经做不到

对人生路
已无困惑
回家的路
却总找不着

能想起来
说声再见
却想不起来
问早上好

存款密码
在存折上写着
问手机密码
的确不知道

确认我有沒有感情
是老伴曾经的爱好
确认她有没有呼吸
是我现在要做到

以前亲亲孙子
常把他抱一抱
现在想亲近孙子
得求他向我靠靠

没认真年轻过
现在得认真的老
当年没认真爱过
现在才有恋的感觉

以前胆战心惊的
是与老伴的争吵
现在胆战心惊的
是老伴温柔的怀抱

因为太孤独了
把小狗抱了又抱
因为太寂莫了
与电话诈骗犯
聊了又聊

有时候傻笑
教我养生的
比我先死了
教我赚钱的
却身无分毫

现在才知道
吃饭八分饱
留两分
不是为了健康
而是为了吃药

下了奔驰车
转乘轮椅
推进豪华别墅
得往床上倒

老朋友常打电话
说好啊好
还都活着

小保姆的口头禅
别动，坐好
汤都洒了

终于娶了儿媳妇
家里彻底静悄悄
终于还完房贷
能安心
在敬老院呆着

好想犯一次
相思病
用老伴的乳名
叫小狗
一叫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