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小说创作谈（五）

于仙田

（五）倾心塑造人物形象，全力刻画人物性格


文学理论认为，小说的中心任务是通过完整的故事情节去塑造人物形象、刻画人物性格从而反映社会生活，表现一定的主题，达到一定的审美目的。这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是长篇小说，还是中、短篇小说，皆然。
　　在小说中，要塑造什么样的人物形象，通过这个或这些典型形象去反映怎样的社会生活，这是小说家在动笔前的构思中就应该确定下来的。这一点，是必须的，决然不能在写作中随意来写，想到什么写什么，起码小说的主要人物是这样，尤其是中、短篇小说。因而，小说家在写小说前，根据自己掌握的生活素材，决定要写怎样的题材，在小说里要设计一个或几个主要人物，这个或几个人物是什么样的典型形象，或是干部，或是工人、农民、战士、教师、学生、商人、科技工作者、医生……等等，一定要预先设计稳妥，不能边写边确定，否则就是目的不明确，乱写一通了。
　　我的中篇小说《“潘精华”和他的“兵”们》（见《青岛文学》2013年2月号）在动笔写作之前，我就想要塑造一位具有崭新的教育教学理念的青年教师，他的形象就是一代年青教师敢于改革教育、教学陈规陋习的典型形象，还要塑造几个目前农村中学生的典型，从而来反映中国当前农村中学教育教学的现状。这些都是在动笔前的构思中就早已设计好的，这就是塑造人物形象的一个前期过程啊。
　　小说的人物形象确定好了，还要确定这个人物或这些人物各自的性格特征。确定完毕，就要设计故事情节，在展开的故事情节中去全力刻画人物的性格，以此来反映社会现实和生活。那么，刻画人物性格都用什么手法，又是怎样来刻画的呢？
　　“刻画”一词，故名思义，有雕刻，有描画。雕刻，要精雕细刻；描画，要有描有画，有工笔有写意。对于小说中的人物，尤其是主要人物（主人公）的性格，你必须去精雕细琢、描画细腻，才会使其成为文学画廊中的“这一个”，只有人物性格被刻画得栩栩如生、入木三分了，人物形象才会有血有肉，血肉丰满起来，才会成为文学的典型形象，从而去深刻地反映社会生活，表现一定的生活主题，达到一定的审美目的。
　　刻画人物性格，除了一定的叙述、说明外，最主要的就是综合运用各种描写手法。
　　人物外貌描写，是刻画人物的一种常用手法。外貌描写，也叫肖像描写，她给人视觉上的直观印象。中国传统小说的人物外貌描写讲究脸谱化，一是外貌丑陋的，是坏人，或者相貌俊朗的，是好人；二是外貌丑陋者，心底善良，是真善美的化身，或者相貌俊朗者，心如蛇蝎，是假恶丑的典型。前者是丑则更丑、俊者更俊；后者则是相反，外丑內美、外美内丑。在人物外貌描写时，决不可以从头到脚一一写来，要抓住人物不同于其他人的特征来描写，所描写的外貌又必须能表现人物的性格，否则描写得再多再细，也是梁山泊的军师——吴（无）用啊。这就是鲁迅先生提倡的“画眼睛”，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嘛，当然“画眼睛”并不是让你一描写人物外貌就去描写眼睛，而是要你去抓住人物外貌特征去描写，且要能表现人物性格特征。例如我的小说《“黑李逵”于振苍》中对人称外号“黑李逵”的于振苍是这样描写的：“振苍爷五短的身材，粗墩墩的像轱辘木头；黑不溜秋的，掉在地瓜面缸里最起码得捞三天才能找到影儿；黝黑的圆脸盘上两只牛眼瞪起来让人头皮一扎一扎地发麻，那胡子生得极不规矩，四仰八叉的，很像被人拍了两铁锨似的，一年光景里不知刮个三回两回的；说起话来震山地响，骂骂咧咧的，三句话没说完，就动起手来了，因而村人都叫他‘黑李逵’。”这段描写不仅抓住人物身材短粗、面色黑、牛眼、胡子、说话冲、动辄动手等区别于他人的特点，而且也表现了人物的性格。
　　描写人物外貌时，细致周到地去描绘，视为“工笔”；抓住特征，三五笔描写完了，称为“白描”。“白描”的艺术效果往往尤甚于“工笔”的。例如鲁迅先生描写祥林嫂、豆腐西施、闰土等。
　　人物的心理、语言、行动、表情等描写，更是刻画人物性格不可缺的重要手法。把一个人心里想的、嘴里说的、行动上做的、表现在脸上的，一一呈现于读者面前，这个人物如何能不立体呢？但这些描写必须要紧紧围绕人物的性格特征来写，换言之，就是不管你去描写人物心理、语言，还是去描写人物行动、表情，一定都要能表现出人物的性格特点，否则便不写，写又有何用呢？
　　首先，来谈人物的心理描写。心理描写，就是来写人物的心里世界，通俗地说，就是写人物的心理活动，写他怎么想的。这种描写，以第一人称“我”来叙述的小说，是很难去描写别人的心理活动的，但它可随心所欲地去写“我”的心理的。而无所不能的第三人称叙述的小说，描写人物心理则是得心应手、轻车熟路，不存在什么困难与障碍。描写人物心理活动时，有时可以直接去写，比方说“他心里想……”，或巧妙地、自然地引出来；有时可用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的方式；有时可以以人物做梦的形式，或是回忆的形式，来大段大段地写人物的心理，从而揭示人物的性格。
　　其次，来谈人物的语言描写。语言描写，当然包括对话描写，对话是语言描写的主要内容。人物的语言，一定要符合人物的身份、年龄、知识层次、经历、性格等，否则便是不类不伦，让人笑掉大牙。让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去说出六七十岁老人的话，如同让一位老农讲出大学教授的话一样，都是失败的语言描写。同样，人物的语言描写也是来刻画人物性格的，对推动情节、刻画人物性格无关的人物语言坚决不去描写，写了就是废话！
　　再次，来谈人物的行动描写。行动描写，也叫动作描写或行为描写，即是描写人物特定环境或条件下的行为动作，从而来揭示其性格特点。这种描写，同样是围绕刻画人物性格来写的，既可写人物的某个行为，也可写人物的一系列行为。例如著名作家柳青的长篇小说《创业史》里《梁生宝买稻种》一节里写梁生宝吃饭、睡觉的情节，就是典型的行动描写，它把梁生宝为集体着想的性格鲜明地揭示出来了。
　　最后，来谈人物的表情描写。人物的表情描写就是描写人物在特定场合下面部的喜怒哀乐。人物的面部表情是随着心理变化而变化的，如果心里是悲哀的，他的笑也像哭似地，如果他心里乐，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因而描写好表情，就是间接地描写人物心理，对于刻画人物性格同样很重要的。
　　心有所思，口有所言，身有所动，情有所现，这四方面都去用心描写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到了读者的面前了，成为了一个立体的人了，他（她）不栩栩如生都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场面描写和景物描写，也是有助于刻画人物性格的。这两种描写对表达人物的心情、渲染气氛都有不少的作用，当然这应在小说的环境要素的范围之中，在此不多说了。
　　细节描写，是小说里刻画人物性格最最关键的手段。何为细节？细节就是最能表现人物性格特点、最能表现小说主题的情节。有人认为描写细腻的情节就是细节，大错而特错矣！当然，细节需要细致地来描写，但描写细致的情节不一定就是细节，细节必须具备“最能表现人物性格特点、最能表现小说主题”两个要素。人们在讲到细节时都喜欢拿鲁迅的《阿Q正传》里的那个著名的典型的细节为例：阿Q在被砍头前是需要画押的，相当于签字吧，不会写字就要画个圆圈来表示。在画这个圆圈时，阿Q总在想我怎么才能把这个圆圈画圆它不能让人小看自己。呜呼，人将死矣，他还在想这个，你看看阿Q思想麻木到何种程度啊！而“思想麻木，死不觉悟”就是阿Q性格特征之一。
　　我的小说《“黑李逵”于振苍》里，振苍爷因猪圈里的蛤蟆叫睡不着觉将猪圈墙拆了填平了猪圈坑儿，就是一个细节，它将振苍爷那种“暴躁不计后果”的“李逵式”的性格展现得一览无余。
　　可见，细节对于刻画人物性格、表现小说主题是多么地至关重要啊。有人说：“细节是小说的灵魂。”这话极是。一篇小说，人物要血肉丰满，沒有一两个细节是绝然不会的。因而，就有人说，写小说就要写细节，沒有细节的小说，绝不是好小说。刻画人物性格的手法很多，唯细节描写最为重要啊！
　　上面所讲到的，应该说都是正面描写，在人物刻画时，小说家们有不少高手、大师还擅长侧面描写，这也是刻画人物的一个不容忽视的手法。例如现代文学史上“山药蛋派”的开山鼻祖赵树理大师的著名短篇小说《小二黑结婚》中对主人公小芹是这样描写的：
　　“小芹今年十八了，村里的轻薄人说，比她娘年轻时候好得多。青年小伙子们，有事没事，总想跟小芹说句话。小芹去洗衣服，马上青年们也都去洗；小芹上山采野菜，马上青年们也都去采。”
　　这段描写就是侧面描写，作者沒有正面来写小芹的面貌如何漂亮清秀，也沒写她的大眼睛如何美丽，更沒写小芹身材如何婀娜多姿，而是写青年小伙子们“有事没事，总想跟小芹说句话。小芹去洗衣服，马上青年们也都去洗；小芹上山采野菜，马上青年们也都去采。”可见，小芹是多么漂亮的一位姑娘了，胜过当年的三仙姑（小芹之母）许多许多。看，这种写法又有另一种刻画人物的艺术功效啊，这就是侧面描写。
　　综上所述，小说是以刻画人物为中心，通过完整的故事情节和具体的环境描写来反映社会生活的一种文学体裁，塑造人物形象是小说反映社会生活的主要手段。因而，倾心塑造人物形象，全力刻画人物性格，就是小说家的创作责任和社会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