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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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能知足心常惬

借联系业务的机会，顺便去杭州旅游，在西子湖畔虎跑寺内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见到一副对联：“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高”。这是已故弘一法师李叔同先生的遗墨。我初读此联的时候只觉它淡雅，未能见其深刻：随着阅历与见识的增进，这两句话所透出的深远内涵渐渐荡涤去我不少世俗的陋识和杂念，告诉我许多生活的真知和睿见。

人的知足，表现在从生活中的任何状况中，都能发现值得为之快乐的东西，就仿佛我们小时候在河边挡埝掏鱼，无论鱼多鱼少，哪怕弄得几条小老头鱼捞一把小虾米都是欣喜的，即使一无所获，也不会失望，因为能够自由自在地在河边游玩这本身就是一种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地快乐。生活中有许多艰苦的人却笑口常开，而且一般情况常常越是感到艰苦越是感到知足。

不是吗？孔子游泰山，遇到一位不知何许人者，鹿裘带索，鼓琴而歌，孔子见而问：“先生何乐也？”対曰：“天生万物，惟人为贵，吾得为人，一乐也；男女有别，男为尊，吾得为男，二乐也；人生有中途夭折者，吾行年七十矣，三乐也；贫者士之常，亡者人之终，居常以待终，何不乐也？”

还有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在单身的时候，和几个朋友一起住在一间只有七八平方米的房子里，但他却总是乐呵呵的。有人问他？“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连转个身都困难，有什么可高兴的？”苏格拉底说：“朋友们在一起，随时都可以交流思想，交流感情，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过了一段时间，朋友们都成了家，先后搬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苏格拉底一个人，但他仍然很快乐。那人又问：“现在的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还有什么好高兴的？”苏格拉底又说，我有很多书啊，一本书就是一位老师，和这么多老师在一起，我时时刻刻都可以向他们请教，这怎么不令人高兴呢？”

我这样谈“知足”不是无所希冀，无所追求。谁不爱吃山珍海味，谁不喜欢豪车高楼，但现实终归是现实。眼热解决不了问题，伤感也无济于事，在万般无奈之时唯一可以保持的是这份知足的快乐。在中国布教居住了长达五十年之久的美国传教士史密斯倒是很了解中国人的知足艺术，他在《中国人的特性》一书中说：“所谓‘知足’当然并不是人人安于现状，不图上进。就个人而论，若有好日子过，而此种日子可因努力而得，自然谁也不会推开”。知足是相对的，即使是知足者也会有许多不足的时候。我们不必担心知足会使人懒惰、消极。因为人心不足永远是铁一般的事实。

说起知足，人们往往自然就会想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句话来，比上自然是不足这似乎不必多言，因为我们大家都可能尝过这种苦涩的滋味。比下当然有余，这是人们一般常用的知足艺术，很简单，但在生活中运用起来却几乎是百试百灵的。

过去总听老人们讲，有一个大人家的主人不小心丢失了一双新买的金缕鞋，为此闷在家里茶不思、饭不想地难过了好几天。这天强打精神到街上逛游，无意中看到了一个拄着拐杖只有一条腿的瘸子，正兴高采烈地与人聊天，慕然间，他幡然醒悟：失去一条腿的人尚能如此快活，我失去了一双鞋又算得了什么呢？想到这里顿觉心胸爽朗，淤积数天的不快霎时烟消云散。

一个人不管遭到任何痛苦和境遇，只要知足，就有快乐——当人失意的时候，都会这样的。李笠翁在小说《鹤归楼》里用一个很有趣味的故事对“比下有余”做了极为精彩的注解，我不忍独享，录在下面与读者共赏。

近日有个富人出门做客，在饭店之中歇息。时当酷暑，蚊声如雷，自己悬了纱帐，卧在其中，但闻轰轰之声，不见嗷嗷之状。回想在家时的乐处，丫鬟打扇，伴当驱蚊，连这种恶声也无需入耳，就不觉惆怅起来。另有一个穷人，与他同房歇宿，不但没有纱帐，连被单也不见一条，睡到半夜，被蚊虫叮地厉害，只得起来跑步，在他的帐房外面跑来跑去，竟像被人赶逐一般，使浑身肌肉动而不静，省得蚊虫着体。富人见状，甚有怜悯之心，不想那个穷人，不但不叫苦，还称赞说他自己是个福人，把“快活”二字叫不绝口。富人惊诧不已，问他：“劳苦如此哪里快乐？”那穷人道：“我起先也曾怨苦，忽然想到一处，就不觉快活起来。”富人问他想到哪一处，穷人道：“想到牢狱之中，罪人受困受累蚊虫咬的情况的形状，要学我这般舒展自由往来无碍的光景，又怎得能够？所以身虽劳碌，心境一毫不苦，不知不觉就自家得意起来。”富人听了不觉通身汗下，这才晓得睡在帐里、思念家中的不是。若世上的苦人都用了这个法子，把地狱认作天堂逆旅反为顺境，黄连树下好弹琴，陋巷之中竟可行乐，不但容颜不老，须发难皤，连那祸患休嘉，也会明长暗消。

“比下”能使人“知足”，这是不争的事实，除此之外，我还悟出一个高招，就是自己和自己比。自己怎么和自己比呢？那就是遇到不随心的事常常倒过来看，下面我先用一个故事来说明一下这个道理。

从前一位老婆婆，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卖伞的，小儿子是卖布鞋的，每当下雨的时候老婆婆便很伤心，因为小儿子的布鞋会因下雨会缺少主顾；但天晴的时候，老婆婆还是很难过，因为大儿子的雨伞会因天气晴而卖不出去。老婆婆就是这样晴也伤心，雨也难过。直到有一天，一位行者对老婆婆说：“你把这件事倒过来想想不就行了吗？雨天的时候你大儿子必然生意兴隆；天晴的时候，你小儿子肯定顾客盈门，这样一来，不管晴天雨天，你都可以快乐了。”老婆婆一试果然灵验，雨天为大儿子站柜台卖货，面对“知情道谢”的买伞者，忙得不及乐乎；晴天帮小儿子守摊，看着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的顾客笑得合不上嘴。

生活有时候确实是这样，不如意的事情，有时倒过来一看，反过来一想，马上让你“知足”起来，不仅让你消除阴霾，还能让你展示笑容。譬如每当喝酒只剩下半瓶的时候，我总是想，还有半瓶呢，下回继续，接下来便是得意地微笑。而不是像有的人那样惋惜、抱怨，唉声叹气地说“嗨……只剩下半瓶了！”每当“抓奖卷”的时候，拿着10 元钱，买5张彩票，划开看看，全是“空”的，只捞了5个“谢谢”，我就想，“才10块钱，无所谓，并笑着说，比花尽了几百元上千元，什么也抓不到的人相比幸运多了。每当抓住个“小奖”，我就想“真走运”，高兴地告诉家人，10块钱，换来了50元，让家人也分享快乐；而不是像有的人那样，除了自责就是责人，怨天怨地，怪这怪那，恨人恨己，满脸愁容，逢人便说：“真TM倒霉，同样在一个抓奖地点抓奖，我却只抓来了50元，那500万的大奖，偏偏就让人家抓走了，唉呀！太可惜了，穷命调的人，到啥时候也好不了！”

有一句禅诗叫做“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任何事都可以从它本身发现知足快乐的源泉，问题是你从什么角度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