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蔡泽民

“你是这个医院的护士吧？”那个男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
　　 我回答说是。
　　 他立刻热情地说：“上来吧！这个时间不好叫车。也叫不到车。”
　　 他说的是实话。现在疫情这么严重，谁敢坐外面的车？况且，全市封城，没人敢开车在外飘。私家车不用说，出租车还得等命令。
　　 于是，我就怀疑这人是趁着疫情出来掏一把的。其时，我还在心里说：夜深人静的，涨一点车费，或许我能答应。怕只怕他把我拖到荒郊野外，那么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拒绝了他。并且固执地要等出租车从这经过。
　　 这时，那人从他的私家车里下来，径直走向我。路灯的影里，我看清楚了他。既便他微笑着，但其一蓬的络腮胡须还是把我吓得躲向一边。
　　 这时，他开口介绍自己：“小妹，莫怕。我是自愿者。”
　　 说着，他掏出证明给我看。
　　 在我们家，除了母亲就是我。故而，她极怕我在外面上当吃亏，总是叮嘱我不要相信陌生人。
　　 然而，现在？
　　 终于，我在那人的劝说下上了他的车。临上车前，我用手机拍了他的车牌，并向家中的母亲发了截图。
　　 那人无奈地笑了笑。从其表情来看，他似乎很理解我所做的一切。
　　 为了缓缓有些紧张的气氛，一路上，他边开车边同我讲话。他说打心里佩服我们，小小年纪就这么不怕死。还说自己母亲就住在我们医院，也是感染了该死的冠状病毒。末了有些激动地说，若不是你们护士医生照顾得好，我妈早就死球啦！然后，他就跟我打听一个人。我问是谁？他讲出张倩的名字。我说那是我的同事，怎么你认识她？
　　 他笑着摇头说，不认识。但又说，我从我妈传来的视频中见过她，防护服上写着她的名字。她还唱歌给我妈听哩！那天听她唱歌，我听着听着就哭啦！小妹，不怕你笑话，我就是听着那歌声加入的志愿者。
　　 在一路说笑中，我很快就到家了。分手时，他与我约定，明晚还来接我。闻言我非常感动，便想知道这个好人的名字。他想了想，笑道，你就叫我胡子哥吧。
　　 那天，胡子哥却没忘记对我说，如果有可能，一定要喊上张倩。他说，我很想见到她。
　　 我答应了他。
　　 一连几个晚上，胡子哥都按时接我。可是，在我的身边没有张倩。最近，她跟我不在一个班上。
　　 胡子哥有些失望，但还是那么高兴。
　　 我安慰他说：“有缘一定会相见的。”
　　 他也说，对，有缘一定会相见的。
　　 后一个星期，我转成了夜班。每晚到那个钟点，我都会不自觉地走到临街的窗口朝下看，看空旷的广场，看闪耀的路灯，也看那辆熟悉的车子。心中期盼胡子大哥能下车对我招手。
　　 那时，我兀地在想:他应该见到张倩了吧？
　　 终于，在企望中我转了班次。那天下班，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走下医院的台级。广场那停着一辆车。仔细看正是胡子哥的那乘。那一刻，我莫名地激动起来，快步走向他。等到了跟前，我发现车里坐的却不是他。
　　 车上的司机似乎比胡子哥要年青。
　　 就在我失望转过身离去的时候，年青人下车叫住了我。他大声问：“你是王娜吧？”
　　 我回眸奇怪地望着他。他就讪讪笑，然后说，我知道你。
　　 我狐疑的眼神望着他。
　　 他正色道：“胡子是我哥，是他让我来接你的。”
　　 我终于开了口，关切地问道：“胡子哥呢？”
　　 他弟答道：“感染了，在家隔离哩。”
　　 听他说得那么轻松，想来胡子哥不会有事，于是就放下了这颗心。
　　 想想胡子哥自己在病中，还要惦挂我的事，于是甚觉愧疚：“胡子哥他……”就说不下去了。
　　 他弟笑道：“没事。我哥说啦，答应人家的事就一定要办到。放心，从今晚起，我会每天都来这里的。”
　　 那一刻，我的眼晴潮湿了。模糊中，仿佛胡子哥在对我招手：“上车，我们走！”

杨本堂

小说写得很成功。读你的小说，像和一个成熟的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