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矶怀想（散文）

笑君

采石矶怀想（散文）

采石矶，地处马鞍山市西南的长江东岸，与岳阳的城陵矶，南京的燕子矶，合称长江三矶。因其突兀江中，绝壁临空，雄踞要冲，水流湍急，地势险要，又被称为长江第一矶。

何谓矶？《现代汉语大词典》的解释是：江边突出的岩石或小石山。采石矶呢？三国东吴时，便有人在此开采石头，还是五彩的石头，故而得名。

采石矶山势险峻，风光绮丽，古迹众多。古往今来，吸引着许多文人雅士，白居易、王安石、苏东坡、陆游、文天祥等都曾来此题诗咏唱。

采石矶能够闻名遐迩，最关键的原因来自唐代著名的大诗人李白。他一生七次来江东，大都与采石矶有关，留下了许多有名的诗篇。如 ：“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当然，那时的采石矶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牛渚矶。

李白62岁那年的某一日，在采石矶翠螺山的一块大石头上饮酒，醉意朦胧中，看到江水中若隐若现的月亮，误为月落，便跳江捉之，然后骑鲸上天。也就是说，李白终老于采石矶。那块石头，就是今天的捉月台。

很多年来，翻阅过不少关于采石矶的文字，也读过不少李白的诗。总是有个疑问，采石矶，不过就是一堆临江而峙的石头，何以让李白如此地牵肠挂肚呢？

当亲眼见证了采石矶，才恍然如同一梦醒来。似有“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的境界了。

采石矶，不仅是矶，恰也是一座峭立于江边的山，还是一座被江水围合起来的岛屿。采石矶，既扼守江东一隅，又傲视着偌大的一个江心洲，势若咽喉，为兵家必争之地。在华夏大地的历史上，每逢南北对峙，长江必为屏障，采石矶也就是屏障中的堡垒了。据说，千百年来的战事中，有20多场战役都是在采石矶展开的。其战略地位之重要，其战况之惊心动魄，也就不用述说了。

李白是诗人，完全与战争无关，到底看重了采石矶的什么，以至于在矶上日夜饮酒，还要去捉月呢？

采石矶的最高峰翠螺山海拔只有131米，根本算不上是一座山峰。但是，采石矶的地理位置独特，使其有着不同于别处的高度与视角。当我登上翠螺山的顶端，放眼四望，三面都是浩渺的长江，只有一面是濒水而生的古城。人在山上，就如同被浪涛包裹起来的一颗渺小的石子，却又能触摸天际与水域。看天，碧蓝中透着层层的白云，任轻风悠悠拂过，任鸟儿自由飞翔。看长江，江水苍苍茫茫如烟如雾，横亘在目光所及之际。听不见声音，却可以感悟“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震撼与无羁。一艘连着一艘的轮船、游船、拖船，就像是密集排列的竹筏，浩浩荡荡地向我的身旁游来，又悄然离去。仿佛是一种宣示：宏阔的历史就在这里演绎。

夜晚呢？我能想象得出来，静谧的空间，波涛可以拍打江岸，江水却无意淹没舟楫。而那万古不变的一轮明月，怎么能无心于江，又怎么可以不倾情于这峭立在浪潮激荡中的矶与人呢？无须多说，一定把那皓皓如银的清辉倾泻在采石矶与大江之上。

李太白、谪仙、青莲居士，何等人物？岂是凡人可以比拟的！他的心里，能搁得下“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能让“千里江陵一日还”，还能“遥看瀑布挂前川”。更有趣的是，几句《清平调》几乎摇乱了杨玉环的一片芳心，也撼动了高贵不过帝王的唐玄宗，居然令身边的宠臣高力士为其脱靴子。

采石矶就在水边，似乎能看清江底的游鱼。采石矶也在天的底下，天就在指尖的触碰之际。只要愿意，“举头望明月”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李白的故乡在巴蜀，青葱之年便游历四方，纵览九州的万里河山。李白又是个饱学之士，满腹才华，心比天高，胸怀更有超越了宇宙的广阔与博大。在李白的心中，天地的高旷却不及他的志向深远。在李白的手上，山岳的峻美，只不过是他涂抹理想的素材。江河的雄奇，恰恰是能够吟诗赋词的音符。

采石矶不一定是“万重山”的最美之处，也一定不能与“日照香炉生紫烟”的庐山相媲美。然而，采石矶“离天只有三尺三”，适合李白与明月相伴，更加符合他的心境与梦想。

李白好酒，更好诗。天底下，哪里还有比采石矶更好的地方！

自晨至暮，狂饮了多少杯？李白已无法记清，也无须记着，斗酒诗百篇嘛，酒饮得越多，才能肆无忌惮地喷发出心中的万丈豪情。

忽然间，本是天水交融的月亮，似乎沉在江底里了。难道明月也要离他而去，怎么可以？容不得多想，更无须顾及其余……

一尾鲸鱼早就停泊在矶下了，似乎有什么预感。就在李白纵身一跃的瞬间，鲸鱼露出了宽阔的脊背，驼上李白，什么也不说，追月而去了！

关于李白的死因，千百年来一直众说纷纭，似乎不相信他是溺江而亡。采石矶有李白墓，却又说是衣冠冢。还说他终老于当涂，归宿在大青山的怀抱里呢。

宋代大文豪苏轼认为：一朝入海寻李白，空看人间画墨仙。既是对于李白的赞赏，也是对李白死因的解析。

当代学者余秋雨则说：在屈原自沉后的一千余年，又一位伟大的诗人李白与长江难分难舍。他的死因，自唐以来就有溺江之说，且也在采石矶。他死时，另一位大诗人杜甫正在长江上游的西川，殷切地思念着他。千古诗魂，系于一江。

长江，尤其是采石矶，因为李白……

在随后的岁月里，采石矶度过了“待嫁闺阁”的羞涩，并逐渐成熟，一步一步地走入世人的眼眸。

今天的采石矶，已非李白“醉饮”时的情形了。人们疏浚了矶南的锁溪河，筑堤、护岸、修挢，还开辟了大片的草坪，栽植了多种树木，不仅是一处文化名胜，也成为人民的休闲娱乐园林。

名人、古迹使得采石矶在古老中渗透着神秘。古老又吸引与拓展了更广泛、更深层次的文化空间。

采石矶不仅有太白楼、谪仙园、青莲祠、李白衣冠冢、李白纪念馆、伯牙台、三台阁等古迹，还有延园、林散之纪念馆——江上草堂等新建的文化设施。

太白楼、谪仙园、李白纪念馆应是采石矶的文化核心。太白楼又名谪仙楼，始建于唐代，有记载的是建于大明正统五年，后毁于战火。大清光绪年间重建，又在咸丰年间被毁。现在看到的太白楼，是新中国成立后再次兴建的。太白楼面临长江，背依翠螺山，金碧辉煌，巍峨壮丽，有“素月江天贮一楼”之说。

谪仙园，是太白楼主体的一部分，以李白在安徽，及其在采石矶、当涂等活动的故事为内容，重点展示了“铁杵磨针”、“桃花潭送别”等传说，突出地表达了李白质朴的人格魅力。

李白纪念馆，是利用太白楼旁的一组清代建筑增设的。包括太白楼、李白祠、清风亭、太白堂、同风阁、骑鲸轩、仙侣斋、松云居、叠翠楼、吟香馆、沉香园等展厅、碑廊、景点，占地1万多平方米。

三台阁是采石矶的标志性建筑，历史悠久，始建于大明崇祯年间，后毁于战火，20世纪末得以重建。名为三台阁，实为五层，高30多米。阁体呈方形，琉璃覆顶，飞檐翘角，气势恢宏。登临阁上，南望天门中断，西眺大江奔流，东睹古城风采，北看九华风光。凡来采石矶者，不登上三台阁，将是人生的最大缺憾！

延园位于采石矶翠螺山北麓，依山坡而背阴，竹木浓密，水塘散布，是一个院落式的二层唐风建筑。园内收集珍藏了各式各类古砚，以及当代书画艺术家众多的书画艺术精品，是研究诗、书、画的理想之所。

林散之纪念馆，名曰江上草堂。草堂内陈列着一代草圣林散之先生的众多书法作品，其艺术之博大精深，是举世公认的。

采石矶，是华夏文明的宝库。走进采石矶，似乎经历了一次如梦如幻般的神游，不仅让我的文化饥荒得以改善，也填补了我传统文学素养与思维的缺失。

2021年5月10日写于合肥翡翠湖畔

骑在银龙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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