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骂

东山峰

我听蔡娭毑的一声‘国骂’而想

生活在当今的社会，无论是谁，只要你在中国生活过，便总会听得到‘他妈的、妈妈的屄’等相类的口头禅。这正如鲁迅先生所述:‘这话的分布，大概就跟着中国人足迹之所至罢’了。它使用的遍数和频率，怕也未必比文明的客气话‘您好呀’等会更少。假使依人所说，麻将、京剧是中国的‘国粹’，那么，这恐怕就可以算是中国的"国骂"了。
究其‘骂人’的问题，就不能不从中国的国骂起源来追溯；《战国策.赵策》中《秦围赵之邯郸》一文中齐威王所说的“而母婢也（你妈是贱人）”，此后随着语法结构和人称的转变，国骂逐渐演变成“他妈的”以及其他各种形式了。
翻开世界性的骂人词语，你会发现；大多是以你‘妈’为圆心，祖宗‘十八代‘为半径，生殖器为武器，意淫为主技能，360度全方位辐射，干翻你整个族谱。
今天我们在有限的空间里来讨论‘国骂’，常感觉国人真的擅骂，骂人语言之丰富多彩、酣畅淋漓，骂人传统之历史悠久、根深蒂固，绝对是世界之最。特别是市民之间或是街头对骂的时候，往往比什么更来劲、更兴奋、更毒辣。甚至是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这也是一些市民喜欢窝里斗的市井文化最精彩的注角。
国人如此的好骂？原因很多，但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不善于思辨，缺乏思维的深度，不会辩论，不会讲理，只会谩骂。讲理讲不过，打又不敢打，只能动动嘴皮子。同时又缺乏理性，听不得不同观点，一听对方的观点与自己不同，就奋起反驳，而不去考虑人家的观点到底有没有道理。他们总是会忘记那句大家都会背的名言：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如今，现实社会的功利主义思想散播，拜金主义的思潮，空洞教训束缚不住人心时，国民道德便自然会堕落起来。以前物资匮乏时，各人还忙于分途努力促成文明的趋势，讲究‘人认为我，我为人人’，
但现在物资丰富了，反而都拜倒在物资追求上，作了个人利己主义者的顺民。于是，待到那个能够‘为人民服务’的偶像倒下，文化修养
渐归消失的今日，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沟通就变得更加困难了，所以，自我意识的主导、只顾自己、恶人相向、骂人，岂非不是必然的结果？   
从老百姓许多生活的角度去看，大到不同政见，小到排队买东西，甚至开车和走路都会发生矛盾；一言不合，一眼不顺，就会开骂，口水四溅，脖粗耳红，大有骂遍民间无敌手。可悲的是，如今国骂却常被国人用做了口头禅，听者也不觉受辱，就连一些平常的对话中也往往夹杂着国骂，可谓出口成脏。这其中还不乏受过良好教育的国民，所以，只能以国民性解释之。从心理上来看，骂人无疑是一种精神胜利法。骂别人的娘、白痴，似乎自己就成了先知与天才，精神上便感到了快乐。在语言上搞了别人的妈，那别人就成了他的儿子，他在精神上便胜利了。
其实，骂人都是有不顺心之事或是想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人，但是他人并没有和自己有沟通，所以感到不理解，不平常，所以恶念从心生，语言顿从口出。
早几天，我就亲耳听到了一声极不寻常的国骂，而骂声是从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口中而出，究其原因是；那日，一个要好的同学请吃中饭，饭局是布置在其家里，他亲自操刀掌瓢，十几个同学、朋友相聚，酒足饭饱后，照旧是市民生活的老套路，十个人两桌牌，在人数上就自然形成了打麻将、玩跑得快，牌桌上赌点小钱用以打发时间形成退休老人们的娱乐消遣。
现在打麻将多有在麻将馆内玩的，主要是图‘聊别’，一则，省去了许多烦杂，二则，不影响家人，三则，是大家出水钱或抽水即（份子钱）公平合理，一般是四十元、五十元、六十元不等，麻将馆内备有茶水，空调，客气一点的常还会准备些瓜果、槟榔之类的小吃等，一切全凭麻将馆主人的客气。因为我不会打麻将，跑得快倒还能凑齐‘一条腿’，因此，我便常常成了玩跑得快的‘备胎’。围桌坐一方，按规矩发牌，多次玩下来倒也积累些经验和技巧；1、即我们通常讲的“不加就压”,2.封一放一,3.要分兵把口,4.要勇于牺牲自己。总结下来其实最主要还是靠手气加技巧。
几圈下来各有些输赢，同学的妈妈蔡娭毑也坐在旁边双手互插袖口中一直观看陪伴，不一会儿蔡娭毑因困脑袋往前倾斜竟然打起瞌睡来，瞧见此情况，同学马上叫醒她，喊她进屋去睡，如果坐在櫈子上睡觉既怕感冒又怕睡着睡着绊跌下来。如是，几声叫唤，蔡娭毑还是无动于衷，同学火了，立即放下手中牌，双手抱住她就想往家里床上拽，此时蔡娭毑不知道咋想的，像个小孩式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像是赌气式的嘴上嘟囔着心里极不情愿。可能此时她不愿意现在去睡觉，也可能是看来了许多同学熟人想趁下‘人头风’，还可能是凑下热闹，因此就不满儿子的叫唤，可她不知道老人跌下来的后果，如果一跌下来，轻者骨折，重者断骨，甚至鼻青脸肿，那种状况将祸患无穷。如是，蔡娭毑被同学强行抱到了床边，我立马跟了进去，帮她把衣服脱了盖上被褥，然后又投入跑得快的牌局中。
又几圈下来，突然听见一声微弱的‘你妈妈的屄’，刚开始，我还以为一种幻觉，过后，猛然我觉得又不对，骂声应该是从房子里传出来的，结合刚才蔡娭毑与她儿子我同学的连锁举动，喔，一定是蔡娭毑在以‘国骂’的形式发出了反抗儿子行动的怨气。私下里，我在想，这个微弱的骂声应该她儿子没有听见，仅此而以，到我这里打止，不料，同学居然也听见了，随即也回击了一阵骂声，‘你这个老东西，还有禾是招呼你啰，不听劝，只有把你送到敬老院去，看你怎么搞’。
说实在的，刚才的一连串反应，我还真有点措手不及，过后仿佛又适应过来，如是欣然理解。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老人一时的内心发泄而已，因为有些事情是她自己力所不能及，所以在平头百姓中所能冒出来的口头禅‘国骂’就尤然而生了。
蔡娭毑已有九十二岁了，从小又冒读多少书，一直在小集体企业上班，一生含辛茹苦的操持着这个家，‘四书五经、唐诗宋词’没有浸染过她的内心，你能说她有多高的文化素质？她一时“气不顺”所以造成，气路“狭窄”，于是胸口堵得慌为“出一口气”，捡起‘国骂’并有气无力的从屋内怂口而出了。这也是一种社会生活中出现的普遍现象，在当今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个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背负很多属于自己的责任，尤其是人到中年，不仅要兼顾自己的孩子，还要照顾自己的父母。这个时期，我们总有很多责任需要独自一人去承担。当一个人的压力过重，就会造成精神上的疲惫与崩溃，同时，意志力也会越来越消沉，难以抵抗挫折。在这种状况的影响下，自身的也会产生迷茫，进而非常无奈而又烦躁。
古人云；‘久病床前无孝子’在老人患病初期，儿女也许能理解和接受，会非常尽心尽力地照顾老人。但如果老人不幸患上了慢性疾病，儿女们无论如何付出也看不到病情的缓解，他们感觉所有的付出都是徒劳的，容易焦躁。再则，长期卧病的老人，情绪难免很低落，有时候也会抱怨；照顾老人的子女，难免受影响；毕竟听抱怨多了，你也难免成为一个爱抱怨的人，子女不由得远离。哪个子女照顾老人照顾越多，老人更容易对这个子女发脾气；毕竟，长期在一起，老人的抱怨总会吐向最近的人。
每个人都生活在现实社会里，特别是在这个世界上中国人可能是
家庭观念最强、未雨绸缪思想最重的国家，也是世界上讲究人脉，讲关系最频繁的国家，更是虚荣好面子虚伪思想最重的国家。有了这些，试问你能活得轻松吗？
其实，我这个同学活得非常辛苦，他在株洲工作，招呼老人已有多年，他哥哥的英年早逝，妹妹也因一些原因很少回家，因此，家里的重担就全部落在他身上，没有退休之前还要打工，甚至是租房回长沙招呼老人，时间久了，压力也大，加上老人的一些固执，人都难免会有些情绪，再好的脾气在‘沉默是金’的良言面前都会苍白无力。
如果深层次找一下民间好骂的社会原因，可以总结为两点：一是缺乏信仰。中国人多数是无神论者，没有精神上的寄托，也就没有了精神上的制约。我们每个人都知道骂人是缺乏教养的、粗鲁的行为，但为什么还会骂呢？因为没有了精神上的制约，也就无所顾忌，不担心神的惩罚。二则缺乏教养和精神道德上的修炼，所以精神便容易倾向于肆无忌惮。很少去懂得尊重别人，懂得用理性来控制自己的言行，使之不伤害别人及社会，而表现为言行的无所顾忌，其实可以称之为“世俗社会普遍现象”。
话也说回来，在谴责世俗社会那些骂人的不好习气之时，我更不喜欢那些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指手画脚的人，仿佛这个社会都是‘贵族式的高尚’？他们的说教许多并不符合现实，自然也难以给人正确的‘启示’，中国人这种社会形态，正一步步将整个社会拖入深渊，正是因为这种意识形态，导致，中国人活得很累，活得累赘，活得无法思考。其实，当今的许多生活现象都是百姓们习以为常的事，看上去或听上去没有那么高雅，承认也罢，否认也罢，的确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如果想要去解决性格容易冲动的坏习惯，我想只有在我们自己的生活空间里自我控制自己，在可能要爆发的脾气中少点伤害，多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想问题，尽量用文明点语言来沟通。这种方式可能算不上潇洒，也算不上个性，但能缓解气氛，减少矛盾，宽容对方。至少可以减少伤害的增值。
蔡娭毑的‘国骂’给了我一个猝不及防的感觉，我不知道老人家在任性时竟然也会全然不顾，她的‘国骂’有着契合中国社会时代特点的自我规则，‘国骂’的内容你不可以从字面上去推敲，那会使你大惑不解，全然从相类的口头禅中理解和‘大概就跟着中国人足迹之所至罢’里去诠释。其中，它也实实在在道出了当今一个家庭、社会结构性矛盾，折射出人性和人生百态，这就是当今百姓生活的真实，你，切记不可大惊小怪！
                   2018年11月草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