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猪

春之铃

　　
　　
　　
　　开春的一天，我提着柳条筐在村外拾柴禾，看见一棵大榆树下绻缩着一只白色的小猪。它身上结着棕褐色的痂皮，既丑又脏。
　　看我走近它，小猪左右摇晃站不稳当。我只好把它抱到柳条筐里带回家，如果能把它救活，家里今年就有年猪了。我想着香喷喷的猪肉，竟不自觉地抿嘴笑了。
　　我问奶奶：“这猪能活吗？”
　　奶奶摇了摇头说：“傻孩子，这猪要是能活，人家还能把它扔掉吗？”
　　我扯着奶奶的衣襟央求道：“奶奶，你看这小猪多可怜，你就救救它吧!”
　　奶奶点了点头，让我弄一盆温水，自己拿出高锰酸钾粉沫，倒出点兑在温水里，搅合均匀后给小猪洗了个澡。又煮了点玉米糊糊，晾凉后端出来，小猪拱了拱猪食，竟也吱吱的吃了两口，还哼哼唧唧欢叫。
　　奶奶天天给小猪晒太阳，一晃就是两个月，小猪身上的痂巴以完全的脱落。恢复成正常的粉白色，胖乎乎，粉嘟嘟，很是可爱。
　　为了省粮食，奶奶几次想把这只小猪卖掉，但每次被我哭闹制止：“粮食不够用，我就割草给小猪吃，咱家都好几年没有年猪了，我想吃猪肉。”奶奶拗不过我，只好留下了小猪。
　　以后，每天放学。我就去村后的荒草甸放猪。回家时，再割一捆猪菜带回去。放猪，打猪菜，是我平日里比天还大的事，作业留在晚上写。
　　日子一天天过去，猪也一天天长大，只要听到我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它就摆着小尾巴，哼哼叽叽地围着我转。当我把早已切碎好的猪菜往槽子里一倒，小猪便美滋滋地拱着嚼着咽着，朝我扮着猪脸笑。
　　冬至过后，腊月的一个早晨。北风呼啸，寒流入袭村庄的每一个角落。睡梦中的我，被不知谁家猪的嚎叫声惊醒，心想：今天有人家杀年猪啦。
　　我故意逗奶奶：“奶奶，我听您的话，今年要是有人请吃猪肉，咱俩还是不去。”
　　正在往灶膛里添柴禾的奶奶，一改往年沉重的语气：“乖孙女，今年如果有人请吃猪肉，咱们就去!”。灶膛里的火映开了奶奶满脸的皱纹。
　　我扑闪着大眼睛，满脸疑惑地问：“奶奶，为啥往年不让去，今年让去了呢？”
　　奶奶犹豫了一下，说：“往年咱家没年猪，不能回请人家。”
　　我拍手叫好：“那咱家今年也可以请很多的客人，像邻居家杀猪时一样热闹吧？”
　　奶奶忙不迭地回道：“嗯，嗯，请，都要请，好好的热闹热闹!”
　　我一骨碌翻身起床，透过窗户往外看，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阳光正热烈而喧哗地照耀在院墙上。
　　因为家穷，母亲离世时欠下不少外债，父亲外出打工，春节都舍不得回家。每到春节，家里杀不上年猪，不能回请别人，我曾在心里记恨过奶奶和父亲。
　　去年，邻居家杀猪，我站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偷偷地往屋子里瞧，一桌子人有说有笑地围坐在一起吃肉，有个小孩手里拿的面肠真诱人。馋得我直流口水。
　　想到自从妈妈死后，自己家就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风吹过来的肉香，我抽了抽鼻子使劲闻了闻，好香啊!要是自己也能吃上一碗香喷喷的肉，该有多美啊！屋里的人都忙着吃饭，谁会注意到墙角下满脸通红，两只手捅在袖子里，冻得瑟瑟发抖的我？
　　今天，奶奶终于领着我来邻居家吃肉。我高兴地对一屋子的人说：“我家今年也有年猪了，杀猪时，我来请你们去我家吃猪肉啊！我奶奶说了，这叫礼尚往来。”听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这天下午，天冷极了，风雪交加。我放学时，远远的就看到爸爸和另外两个人，在院子五花大绑地捆着家猪，吊起来开膛破肚，杀年猪了。
　　我扑到父亲怀里说：“爸爸，今年杀年猪要回请邻居一家，村东头李大爷一家……”
　　父亲摸着我的头笑了：“你也太小气了，今年太冷了，咱还要请村里的孤寡老人吃年猪，送温暖。”
　　一旁的奶奶看着我，我一下子脸红了。连忙说：“人家怎么会小气呢？不是还没有说完呀！”

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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