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孤胆夺宝记 3

朱海明

                      3.  野店历险，吉灵贵技高一筹

      青龙山系燕山余脉，多高山峻岭，重峦叠嶂。山中最大的金矿为呈祥金矿，距青龙镇约七八十里，沿途全是荒山野岭，密林断涧。一条细如羊肠，迂回婉转的小径，盘绕在迷宫一样神秘而幽深的世界里。多少年来，这条小径上不知发生过多少次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的勾当。除了利欲熏心的商人和不怕死的挖金者，等闲人是轻易不敢涉足的。建国一年多来，尽管政府曾经派工作组进山开展工作，可这里太偏僻了，所以小径上依然路断人稀。再加上近来土匪闹得很凶，更增添了荒凉和恐怖，老百姓已经把它视为畏途了。
      时近黄昏，一个衣衫破旧，步履蹒跚的老头，拄着一根笔直光滑的打狗棍，挎着一只破篮子，跛着一只右脚，披着一身风尘，沿着羊肠小路，走近林边的茅家小店。
      这是一座深山野店。一棵独立的高大古槐下，几间几近破败的茅草房，外面用木桩围着一个小院子，篱笆门上高挑着一个褪了色的幌子，在晚风中懒洋洋的晃动着，倒给这幽静清冷的店房平添了几分生气。来往于青龙镇和矿区的行人，客商，多在这里住宿打尖。
      跛脚老头走进店门，直奔客房。店伙计从旁边茅厕里提着裤子走过来，扯着公鸭嗓子一路叫着：“站住，站住。干什么的？”
      跛脚老头收住脚，看着店伙计，表情黯淡。
      店伙计走到对面，上上下下打量几眼，说：“老家伙，要饭啊。明儿再来，去吧，去吧。”
      跛脚老头说：“我是投宿的。”
      “什么，住店？花子也来住店？”店伙计脸一沉，斥道，“你饿昏了头了吧，啊？滚开，滚！”
      “伙计，我真是投宿的。”跛脚老头说，“不信？我有钱。”
      店伙计连连摆手：“有钱也不行。走吧走吧。”
      跛脚老头一拄打狗棍，说：“伙计，你吃了枪药怎么着，这么冲。”
      “怎么着，不走？不走我还要打你这老狗。”店伙计说着，伸出了拳头。
      “慢着。”店主急匆匆走过来，冲店伙计吼道，“混账东西。滚回去！”
      店伙计狠狠瞪了跛脚老头一眼，悻悻地走进店房去了。
      店主一哈腰，说：“这小子喝多了，胡唚。客官别见外，请。”
      跛脚老头出口长气，没吭声。
      店主把跛脚老人带进一间客房，又说了一番客套话，走了。
      跛脚老头闪眼打量着客房——小炕上整齐的叠着被褥，地上一张方桌，两只方凳。正面墙上挂着一面大穿衣镜，镜下的长案上摆着一对古色古香的花瓶。
      怎么，把一个老叫花子让进这么高级的客房，这里头有什么猫腻？难道他们看出了什么？跛脚老头走到穿衣镜前，轻轻捋了捋胡须，微微皱起了眉头。
      房门一响，店伙计端着一盏灯进屋来，已不是刚才的模样，绽开笑脸一哈腰：“客官，上灯喽。”
      跛脚老头没吱声。也没动。
      店伙计把灯放在桌上，说：“您先坐着。酒菜马上就好。”说完，扭转身放轻脚步出去了。
      跛脚老头走到门边一看，阴天了，外面已是漆黑一团。大概今天没有别的旅客，各店房内再没有灯光。
      外面脚步声响，跛脚老头忙回身坐到桌旁。店伙计随后进来，手托着一个大木盘，上面放着一壶酒和几个下酒菜。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
      店伙计把酒菜摆好，说了声“您慢用”，拿着空盘退了出去。
      望着诱人的酒菜，跛脚老头翕动着鼻翼，嘴角绽出一丝冷笑，把手伸向酒壶。
      蓦地，随着一声娇笑，一个身材苗条，长发披肩的女人飘然而至，随之带来一阵浓郁醉人的异香。
      跛脚老头抬起眼，略显惊异地审慎着这位不速之客。
      “客官，雪花飘来伺候您了。”女人坐在对面，抄起酒壶斟满了一杯酒，连同色迷迷的眼波递了过去。
      跛脚老头不动声色，半睁半阖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凛凛寒光，直逼那女人。
      “哈……”女人神经质的一笑，端起酒杯，说，“怎么，怕酒有毒？我先喝。”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跛脚老头微露轻蔑之色，默默地盯着女人。
      女人掏出绣花手帕轻轻擦了擦酒杯，又斟满了酒递过去：“客官，请。”
      跛脚老头一把攥住女人的手腕，低沉地问：“你，是什么人？”
      女人一惊，说：“我是陪你喝酒的。”
      跛脚老头冷冷一笑：“算啦。这点小把戏，我见得多了。”
      女人心头一冷，故作镇静说：“胡说什么啊你。”
      跛脚老哈哈一笑，说：“那就请你把这杯酒喝了吧。”
      女人沉不住气了：“不，不。”
      跛脚老头脸一沉：“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感到手腕处钻心刺骨般疼痛，半个身子都麻了。但她咬着牙不吭声。
      跛脚老头手上加力，女人浑身一抖，酒杯落地，哭丧着脸说：“放手，放手，我说——”
      突然，窗外传来异常响动。跛脚老头一手把女人推开，一手拔枪在手，指向窗外——
      说时迟，那时快。女人的尖叫声，跛脚老头的枪声，窗外“扑通”一下人体倒地声，几乎同时响起。跛脚老头也闪电般一个箭步窜到窗外，闪目向四处梭巡着——月色朦胧，寒风刺骨，四外山林啸响，松涛阵阵。几只猫头鹰似在争食，发出一声声高的瘆人嚎叫。在这大自然的交响乐中，跛脚老头突然捕捉到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扣扳机的声音。他急忙矮下身去，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一粒子弹挟着劲风从头皮上掠过，掀掉了他的狗皮帽子，好险啊！他凭着多年练就的特殊本领，又一次从死神手中脱出身来。
      对手也不是等闲之辈，知道偷袭落空，再次举枪瞄准了目标。可是没等他扣动扳机，一颗子弹不偏不倚的揭开了他的天灵盖。
      这一枪是跛脚老头打的。他是循着刚才枪响的位置，看准了枪口一闪即逝的火花，施展夜打香头的硬功予以反击。 这也是他经过多年千万次苦练而成的，从未落空，果然，六七十米外的树丛后传来“扑通”的人体倒地声。
      不远处，另一名杀手自知遇上了索命无常，还是逃生要紧。便急忙扭转身，兔子窜山般向前面松林中跑去。不想跛脚老头比他更快，抬手一枪击中他的后退。那家伙“扑通”一下跌了个发昏，没等回过神来，早被人家一脚踏上后心，耳边响起震心撼魄的一声断喝：“别动！”
      那家伙好半天才透过气来，连叫饶命。
      那震心撼魄的声音：“说，谁指使你们来杀我！”
      那家伙陡然想起主子冷峻狰狞的面孔，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脖子一挺说：“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不知背上那只脚踏住了什么穴位，那家伙浑身抽了筋一样，从未经受过的奇疼怪痛直刺心肺，不禁呻吟一声，说：“我说，我说，是——”
      忽然一股阴风袭来，跛脚老头一闪身，觉得脚下猎物身子一颤，断了声息。忙闪目望去，前面三十米外一条黑影倏然一闪，骤然无形——好快的身手。再看下面，那家伙脖子上楔着一把飞刀，早已切断了咽喉。
      跛脚老头沮丧的叹口气，拔下那把飞到点点头。见四周再无异常情况，忙转身返回店房。月光下看的分明，窗外死者竟是那个店伙计，手里攥着那支没来得及射出子弹的驳壳枪。而那个自称雪花飘的女人已不知去向。
      外面，北风还在刮着，松涛还在吼着，夜枭还在叫着，不时还夹杂着一声声凄厉的狼嚎。天籁之声如此喧嚣，而跛脚老头却稳坐桌旁老僧入定般闭起眼睛默默地思索着。忽然他一阵朗声大笑，冲门外说：“朋友，干嘛躲躲闪闪。有事请进吧。”
      “大英雄，别打枪，别打枪。”店主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来，“扑通”跪下，“大英雄，我可是好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啊，这家伙当然不是主犯，但他是知情者，从他嘴里会得到有用的东西。跛脚老头微微一笑，说：“起来，起来，坐下说话。”
      店主爬起来，怯怯地坐在对面，两眼闪着疑虑的目光。
      跛脚老头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直逼过去，突然开口语调铿锵：“好。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啊？”店主睁大眼睛，傻呆呆地盯着对面这位年龄与自己相差不多，却目光犀利，底气十足，膛音响亮，凛然正气，令人生畏的神秘人物。
      跛脚老头抽出德国大净面儿，“叭”地往桌上一拍，说：“我党我军的政策你该明白，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
      店主面色苍白，语无伦次：“我，我说什么呢？”
      跛脚老头缓了下口气：“我提醒你一句，那个女人——”
      “她，她——”店主陡然变色，“她是——”
      “她到底是什么人？”跛脚老头紧追不舍。
      店主咽口唾沫，嘘口气，说：“我豁出去了，向大军同志交待。她是——”
      话音未落，跛脚老头说声“不好”，急忙把头一低。一支飞镖掠过，把身后的穿衣镜打了个粉碎。再看店主，闷声哼了一句什么，一头扎到桌面上。后背露出一缕雪白的镖缨。因为隔着一张桌子，跛脚老头没法儿救他，白丢了这张活口。
      跛脚老头不敢迟疑，疾步窜到门外。四周漆黑一团，人影不见，只是冷风中飘来一股淡淡的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