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天龙兵败金姑桥

绿叶草根

在1930、1940年代，这个充满矛盾的世界，正义和邪恶都在磨枪。阵势明摆着，不是正义战胜邪恶，就是邪恶吞掉正义。金姑桥这个小小村子，也随着这阵势变换沧桑。
金姑桥，一个土家、苗、汉各族村民杂居的自然村寨，其三面是大丘陵，北面和中间是小丘堡，总之是四面环山。
三面大丘陵，东面洪开坳、豹子岭、轿子山、观音董、马岩坳，南面望乡台、岩梯梯，西面大二坪、大后山、小二坪、长岗岭。北面和中间的九个小丘堡，总称“九牛睏塘”。
寨内九堡无景名，寨子东面又有一座无名山。好在德高望重的老六太给九堡取了景名“九牛睏塘”，又将无名山西麓一景点取名“美女晒羞”。于此推而广之，无名山似乎可称为美女山了。
这九牛睏塘，既有农家剪影，又有悠闲气息。
但是对老六太取的景名，望天龙不以为然，他就把自家房屋背后的岩窠堡堡一带取名“藏龙卧虎”。
老六太取的景名，大家传开了，而望天龙取的景名则无人捧场，气得望天龙想把老六太和全寨人一口气全杀掉。
老六太背地里对人说，望天龙的脑壳就像岩窠堡堡的石头一样硬，他取的景名是想和他自己对上号：
“藏龙卧虎”，可以吃掉睏塘九牛。
    望天龙丁玉丰、他的胞弟丁玉林二人想把老六太和全寨人一口气全杀掉，怎奈二人稚气未脱，而且一怕武力不济，二怕人手不够，兄弟双双便去投刁天龙。
1930年，股匪头子、土皇帝刁天龙割据了祥云县的莲花区，共有四个乡，方圆乡是其中一个。方圆乡金姑桥人不顺从他，要抗他的捐，要抗他的税。气急败坏的刁天龙恨得咬牙切齿，怒骂一声：“狗日金姑桥人，个个脊梁生反骨，前有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土狗子背叛我，老账还没算，现在又来个抗捐抗税，硬是没有王法了，我叫你一寨人死无葬身之地！”
刁天龙怒不可遏，就亲自带一营兵丁进剿金姑桥，扬言要把金姑桥人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四面山峦竹树绕，九牛睏塘梦魂阔。金姑桥是多么好的寨子啊！可是，现在却要被刁天龙匪帮的战火焚烧了。
金姑桥12大丘9小丘，丘上有竹树，丘上有清泉。竹有楠竹、水竹、斑竹、绵竹，树有杉树、枞树、青棡、麻栗、油茶，更有名贵的铁塔树。三棵千年铁塔树，在镇妖洞门顶上根靠枝连，钻悬崖、蟠巨石，展现出无限风光。
清泉成井，清泉成涧，清泉成湾。竹树四面环合，朝夕翠烟缭绕。
东巴顿和便当沟的涧水汇成马蹄沟沟，流贯寨中，自南而北，潺潺湲湲，行程不远，就一头钻进岩窠堡堡下的镇妖洞，由下水流出，流到仙方台，注入锅巴溪，然后唱着歌儿弹着琴弦流向远方。想想金姑桥人，也确有马蹄沟沟涨水时那种穿山破石的冲劲，那种一往无前的精神。
镇妖洞枯水季节，可住半寨人家。
20世纪30年代，莲花土皇帝刁天龙割据莲花区，共有四个乡，方圆乡是其中一个。方圆乡金姑桥人不顺从他，要抗他的捐，要抗他的税。气急败坏的刁天龙亲自带一营兵丁进剿金姑桥，扬言要把金姑桥人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刁天龙进剿金姑桥，金姑桥人不得不先期坚壁清野，然后躲进石洞。半寨人家避进了镇妖洞，另外半寨人家避进了扁棍洞。
刁天龙这一来，把金姑桥的两个人逼进了夹缝中。他们是丁志远的两个不肖之子，一个26岁的丁玉丰，一个24岁的丁玉林。
丁志远一生勤谨正派，本想忠孝传家，岂知两个不肖之子仗着祖母和母亲的宠爱与放纵，见好的不学，见坏的就跟。
11年前，丁志远把两个儿子送到梅先生私塾，丁玉丰读了一个月，一个字也不认识，还天天向祖母和母亲诉苦，书没读得，手板心被先生打破皮了。祖母心疼他，就说：“反正读不到，不读就算了。”丁玉林勉强读得，还是每天都去。
丁志远把大儿子叫上坡，教他犁田，丁玉丰在这个方面是天才，一天就学会了。
放工回家，祖母见他一身泥水，又心疼了：“志远，龙龙骨头都还没有长登，你怎么教他做重活呢？”
丁志远自己也是15岁就学犁田，但他从小就没有顶撞老辈人的习惯，也不想申辩。
丁玉丰一天无所事事，就玩木头枪。丁玉林见木头枪好玩，也玩上瘾了，不爱读书了，常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一来，丁志远和老婆都着急了，把两个儿子痛骂了一顿。岂知当天晚上，两个儿子出走了。
正是阳春三月，丁玉丰带着丁玉林瞎跑了一个通夜，天亮时到了莲花，过了芙蓉江，在莲花街上乱穿，竟然撞到了刁天龙演兵场的岗哨上。哨兵有两个，是双岗。
矮个子哨兵喝问：“两个胆大的小土狗子，不要脑壳了，竟敢私闯我们刁团长的练兵重地！”
丁玉丰急中生智：“我们是来当兵的。”
高个子哨兵怒喝：“谁叫你们来的？”
丁玉丰没有词了。
丁玉林却说：“大哥，莫误会，我们兄弟俩是慕刁团长的威名而来的。”
“你这小家伙，头脑还可以。”高个子哨兵显然很高兴。
矮个子哨兵对两个小家伙说：“你们跟这个张大哥去见刁团长。”
丁玉丰说：“好。”
丁玉林说：“二位大哥，谢谢了。”
刁天龙对两个小土狗子进行了面试，喜丁玉林而不喜丁玉丰。刁天龙故意问丁玉林：“我只录取你，不录取丁玉丰，你有什么看法？”
“我们兄弟二人，慕团长的威名而来投奔，你不录取我兄长，对我们两方三人都不利。”
“此话何意？”
“对团长来说，少情寡恩，不利于你的地盘。”
“嗯，有点道理。”
“对我兄长来说，大失所望，不利于他的前途。”
“这话也在情理之中。”
“对我来说，只有我一人在此，显得我对兄长不尊不悌；若与兄长到别处去，既有违初衷，又显得心猿意马。”
“言之有理，那就录取你们二位吧。”
丁玉丰、丁玉林磕头如捣蒜：“谢谢团长大恩。”
自此，丁玉丰、丁玉林兄弟二人，被分派到麻营长麾下，每日多跑勤务、苦练射击。三年过后，丁玉丰百发百中、丁玉林十中八九，双双成了神枪手。刁天龙带兵到祥云“转城”，不论向国民党祥云县政府示威三圈，还是在祥云县城放手抢劫三天，两个小土狗子都立了先锋之功。
麻营长喜得丁玉丰丁玉林两个得力保镖，甚是看重，不期刁天龙要麻营长把丁玉林让给他。麻营长把此事对丁玉林一说，丁玉林就在脑壳里换个车车，说是感谢团长之厚爱，先对兄长说一声，马上去团长处报到。
丁玉林在演兵场找到丁玉丰，说了句：“大祸临头了，多带点子弹，马上逃命！”两人四枪，荷枪实弹，准备工作一做好，丁玉林一声“开拔”，二人扬长而去。二人在下码头上了去土茶的快船。
船到水坝滩上，刁天龙已派最精锐的警卫排骑快马从铁厂坡旱路追到此地。警卫排长率队站在岸边高喊：“丁玉丰丁玉林二位请留步，刁团长有令，你们二人跟我们回去，既往不咎；如若对抗，格杀勿论！”
丁玉林回应：“团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双枪齐发，一弹倒人，一弹倒马。警卫排一排长枪还击。
枪声一响，吓得两岸稻田中打谷子的人四散奔逃，胆大的人就站在远处看热闹。
船老板急得直叫：“天哪，怎么办哪……”
丁玉林安慰他：“你先避入船舱，很快就解决战斗。”
丁玉丰、丁玉林两人四枪，弹不虚发，警卫排又有四死八伤。丁玉丰右肩中弹，他不顾血流如注，依然双枪连发，直到打得警卫排不得不撤退后才包扎伤口。
丁玉丰在丁玉林为他包扎伤口时，才问了一句：“你怎么晓得刁天龙要加害我们？”
“开头两年还好，后来吴郴出了事，我就从中看出刁天龙是瓦匠婆娘——泥性﹙疑心﹚太重，对方圆乡的人疑心更重。”
“哦！”
丁玉丰这才记起一件由方圆乡股匪伍鸭客所引起的往事。
那个伍鸭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已妻妾成群，见一族妹长得漂亮，就抢来作妾，又怕别人笑话，就以排行第五之“伍”为姓，改名伍鸭客。其侄子吴郴深恨其伯父丧尽天良，不愿与之为伍，便拖走一部分人投靠刁天龙。刁天龙将吴郴的手下分遣到自己部下各队，留吴郴为身边之马弁。等到大家厮混熟悉之后，刁天龙用二夹一的方法捆绑吴郴，栽了他个“想谋杀大哥”的莫须有罪名，准备将其枪毙，其部下则听其走留。
　　吴郴当年奉伯父伍鸭客之命，多次到f省土茶大匪首刘子连的地盘上抢劫、玩命，有一次还打死了刘子连最喜爱的马弁，所以刘子连对他恨之入骨，已忌恨多年，必欲亲手杀之而后快。此时，他听说吴郴投靠了刁天龙，就以五十支新式步枪交换吴郴。
　　刁天龙令人用铁丝将吴郴琵琶骨穿上，用船押往土茶。吴郴听到刁天龙手下说要把他交给刘子连换五十支步枪的事，非常伤心。但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执迷不悟，在船头高喊：“刁大哥，不要把我交给刘子连，他那五十支枪算什么，我保证交给你一百支……”话未喊完，刁天龙的人就把吴郴嘴里塞了破布，押到土茶，交给刘子连。刘子连亲剐第一刀，然后令手下将吴郴千刀万剐，折磨到死。
　　刁天龙的偏棚一见刁天龙如此卑鄙下流，谁也不愿为他打头阵了，都只肯在侧翼帮忙。伍鸭客虽恨侄儿吴郴反叛了他，但他认为吴郴要杀也该自己动手，轮不上刁天龙，更轮不上刘子连，因此，他连侧翼也不干，给刁天龙放了一条冷板凳。
刁天龙恨的就是方圆乡人，特别是金姑桥人。
刁天龙带兵到了金姑桥，想杀人，不见人；想抢物，不见物。刁天龙牛劲一来，下令屯兵坐等。
由于金姑桥人坚壁清野，刁天龙和他的一营兵丁饿了一天两夜，饿得要死不活，在第二夜鸡叫一吠之时，猛不防镇妖洞、扁棍洞两路好汉，不分土家苗家客家，一齐杀出。
此时，丁玉丰、丁玉林来到战场，一看就知双方各是谁人，两人四枪却对准了冲杀刁军最厉害的丁灿。丁玉丰、丁玉林逃到洗车住了几年，干了很多坏事，曾被丁灿教训过。
一发千钧，险而又险。恰巧丁志远走到两个儿子身后，丢下手中长矛，一双茧手揪住两个儿子的耳朵。两个小土狗子回过头来，齐声喊了爹。丁志远厉声教训两个儿子：“不准报私仇！丁灿这次从洗车回来看他伯伯，来得正好。丁灿是金姑桥英雄，我们要和他一起保寨杀敌才行。”
丁玉丰、丁玉林听了父亲的话，脚步如飞，眼尖手快，一连撂倒了十几个殿后的刁军悍将。
丁玉丰、丁玉林有生之年，在父亲的教导下，做了这件唯一的好事。在他们的祖母和双亲过世后，再也不肯做一件好事了。
金姑桥人杀得刁天龙屁滚尿流、拼死逃命，人马损失大半。刁天龙后来一直不敢再来金姑桥，更不必说复仇了。
为了生存，金姑桥人不惧怕任何邪恶势力。
1938年，国军王超团到莲花剿匪，第一次扑了个空，刁天龙“趴壕”了。王金渊假装退兵，待探得刁天龙已回莲花的消息后，分两路奔袭，一路消灭了刁天龙之弟刁天虎及所部，一路将刁天龙匪徒全歼，但刁天龙本人却逃掉了。
刁天龙跑到大元，又不敢上八面山，怕老对头叶凤祥为其兄复仇，杀了他的头，所以只好在红岩洞附近的同民塘一带躲避，但仍被王团的搜索队捉获。王团将刁天龙及部下小头目一律割其首级，陈列莲花街上示众。
横行莲花十三年的土皇帝、杀人魔王刁天龙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金姑桥人和所有莲花区人，纷纷给刁天龙盖棺论定：“闹事人不得好死，当虱子不得老死。” 
英雄的镇妖洞，英雄的扁棍洞，英雄的金姑桥，英名万古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