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

幸福梅

喜欢雪后的清晨，一觉醒来，外面的景色从睡前的迷蒙混乱变得清净素白，拉开窗帘的刹那，从眼到心，都有被净化的感觉。

春雪最是不久长，蓝天下的银装素裹稍纵即逝。解冻的土地与回暖的气温，携手联合着越升越高的太阳，一点点消磨着六角冰花堆积的痕迹。

庭院里，银杏树和紫李树尚未发芽，细细的枝桠仿若屏住呼吸，小心地端着那点弥足珍贵的雪痕，阳光照上去，它们还是很快就开始了最先的融化。

于是，整棵树变得亮晶晶，闪出细碎如同钻石般的光芒。我从未注意到，没有叶子的树也有摄人心魄的璀璨，完全洗去了整个冬天灰突突的模样。

春雪化成水滴，争先恐后、窸窸窣窣落下，落在树下尚未融化的积雪上，将洁白平整的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小的坑，远远望去，有几分鸟雀啄食后的狼藉。

这一份份滋润，其实是在被大地啄食、吞咽，然后化作甘甜，泽披万物。

庭院边，做篱笆的冬青坚持用绿色扛过严冬，它们伸出椭圆的叶子，如同手掌般接住小撮的春雪，一捧捧白色覆盖在深绿之上，有着初春最动人的明媚。贫瘠了整个冬季的目光，终于在青白分明的叶上开始复活。

四周很静，驻足听雪化的声音。一只飞鸟落在枝头，婉转的嗓子舞弄轻音。如果要叫醒春天，再没有比这两种声音更和谐、更般配。本来只想踏踏雪的我，谁知，竟看到春天瞬间的苏醒。

一直都觉得，漫长的冬季，九九消寒图是最让人心平气和的消遣。每天描上一笔或画一个花瓣，不疾不徐，不能多也不能少，画完整幅，春天也就来了。

如果说，消寒图仿佛就是用根丝线，将春天远远系在我们心上，用以抵消冬日的冷冽，挨过冷飕飕的萧条，让九九八十一天的冬季在盼望中过去。

那么这场春雪，足以让我心中那根系着春天的丝线忽然断掉，让整个春天“扑通”一声，落进坚硬如石的心底，砸出纷扬的冰屑，然后又雪融般，慢慢滴落，蚕食着冷寂，它们将心房的寒凉驱散，弥漫出一季温热春色。

我眼里、心里的春意，有初被惊起的雀跃与欢腾，也有几分焦急。

还记得，去年春天，生活中如遇冰雹的遭遇，将我打得七零八落。此后，就算经历炎夏和硕秋，我依然安安份份，如冬虫蛰伏。

现在的自己，像刚从土里钻出，还有着蓬头垢面的邋遢，这样子，如何迎接即将到来的盛大春宴，如何从容地在和暖的阳光里自由呼吸。

如果有些沉睡是必须，那么有些日子就是专门用来苏醒。

昨夜纷扬的春雪里，我无知无觉地酣睡，错过了难得的美景，今早能踏出家门，用仅存的不安份追寻春天的痕迹，这一切，也许仰仗于性情中的不甘和不屈。

风霜雪雨，春华秋实，大自然尚且昭示着轮回，作为生在其中被庇佑和守护的我，无论如何都要顺乎自然，与季节一起修炼，和煦淡定地度此一生。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第一场冬雪的悄然而至，让我想起春天最后那场雪，季节轮回，万物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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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梅

待君若水 发表于 2020-12-15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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