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车上的女人们（二）

范范

       B女

      进入青龙境内，山峦连绵起伏，路在山脚下，虽蜿蜒但很平坦，来往的车不多，大巴一路畅行。我睡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看看窗外，另一侧，清澈见底的河水曲折地向前流淌着，河道开阔一些，河水便相对深一些，有风吹过，平静的水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
      经过S镇时，一个女人上了车，因为没有空座位了，她就站在对着车门的位置上，暂且称呼为B女吧。开始她是背对着我的，从后面看，高挑的个子，穿着红色上衣，黄色的卷发高高束起，瞅着挺新潮的。她一转过脸来，有点儿让人失望，那已经不年轻的脸上化着浓妆，像一幅夸张的油画。
      B女应该是刚参加完婚礼回来，很明显地喝了酒，话比较多，和司机很熟，不是同学也是同村的。她说自己有晕车的毛病，三倒两倒地，就坐到司机旁边机盖上去了，原来胖乎乎的司机也是个健谈的人，B女与他聊得很热闹，说的都是年轻的时候，一些招笑的事情。
      说有一回还是生产队的时候，一般大的几个孩子逃学，去地里偷西瓜，打开一个看看还没熟呢，就挨帮又打开好几个，还没有熟的，不甘心哪，在西瓜地里正转悠呢，让看瓜的给逮住了，大夏天，罚他们并排在太阳地儿里站着。
      B女说：“你寻思寻思丢人不，也老大不小的了，让人家说着损着的。”司机笑呵呵地接过来说：“那样事儿没少干呐！扒青苞米，偷毛豆，逮蚂蚱，找个背人儿地方笼把柴禾烧着吃，真好吃嘛，那时候吃啥都香！”
      两个人又说起，一次晚上和乡亲们去七八里外的村子看电影，演的是《夜半歌声》还是啥来着，正看到关键地方，大雨点子说下就下上了，大家伙儿“叽哩轱辘”地往回跑，又打雷又打闪的，半道躲进了路边上的一间破房子里，浑身都浇透了。
      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乘客感慨着：“那时候十里八村的，哪庄演电影都看去，白天干一天活儿，黑介走着去，你说也不嫌累疼。”
      “这功啊，电视在咱家里演着，啥节目都有，还不爱看了呢！”岁数大些的乘客也都顺着这个意思跟着唠着。
      B女又提起乡罐头厂刚建成那会儿，车间里瞅那个叫郭啥的就不顺眼，长得黑了吧唧的吧，还挺爱打扮，穿着大喇叭裤，说话贱惺惺的。几个人合计着，晚上偷偷地把她的自行车后带用细针扎了。下了夜班，郭骑到半路上车带没气儿了，一边哭推着自行车回的家，十多里地呢。
      说到这儿，B女嘴"咂"一下，叹了口气：“哎呀，净干那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不知道咋那大精神气儿。”司机一边熟练地抹着方向盘一边说：“那个时候，兜里一毛钱没有，一天天的过得还挺有意思的。没几年，你说咱们说老就老喽！”
      B女说：“可不是，还觉着自个儿小孩是滴呢，你也当爷了吧？”
      司机一只手抹抹下巴：“当啥爷呀，就是当孙子呢！”
      边上一个男的一本正经地跟着说：“那可不，这功，爷就是孙子。”车里回荡起乘客们爽朗的笑声，本来半睡不睡的我，听着听着竟然也不觉得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