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大耕耘》48

朱海明

                                        长篇小说《大耕耘》48
      高仲德说：“他克林顿也好，叶利钦也罢，三天不吃饭，照样饿得狼叫唤。”

      自序：2020年全国防疫以来，再次证明：从人类诞生那天起就产生的一个颠扑不破硬道理——不干啥都行，不吃饭——绝对不行。所以向大家推荐敝作——大耕耘：
                                             
                                                第四章

弥漫了小半夜的炮仗硝烟逐渐散去，桃源村村头上的浩瀚夜空星光璀璨，神秘高远……
一家人吃完饺子，李婉茹拎来一个大果篮，里面苹果红梨点心糖果香烟一应俱全。
高大明打开大前门香烟，抽出一支递给父亲，高仲德摇摇头，掏出咽袋锅装上旱烟，点着，抽了一口，吧嗒吧嗒，说：“嘿，今年这饺子，真香啊。比洋白面强多了。”
高大明轻叹一声，说：“刚解放时候，有人说没有美国面粉，中国人得饿死。”
高仲德脱口而出：“哼，吃青草放驴屁！”
李婉茹低下头轻轻掩口。
“哦，说正经的。”高仲德自觉失言，赶忙正色道，“真的，那年在前线，美国洋白面，你爹可没少吃啊。没味儿，发粘，一点儿不筋道，不咋样。”
高大明说：“就冲这，咱一定要种好地，多打粮，绝不让全国人民饿肚子。”
高仲德满脸的豪情，挺直腰板儿，说：“嘿嘿，只要吃饱饭，咱中国人啥都不怕。”
冬冬一直睁大眼睛出神地望着爷爷和爸爸，似乎被他们那激情勃发的对话打动了，尽管那些话她只是似懂非懂。
李婉茹轻轻捋着女儿的小辫儿你说：“冬冬，不困啊，要不睡觉去？”
“说好的，五星夜不睡觉。”冬冬打了个哈欠，问，“爷爷，过半夜了吗？”
高仲德下意识地瞅了瞅窗外，说：“过了，现在是大年初一啦。”
冬冬后退了几步，一边作揖一边说：“给爷爷、爸爸、妈妈拜年了。”
高仲德笑着递过一张钞票：“来，大孙女儿，压岁钱。”
冬冬摆摆手，说：“我不要，留着爷爷打酒喝。”
高大明说：“接着，这是规矩。”
冬冬看了看妈妈，接过钱。
东屋传来林林的哭声，李婉茹忙起身往东屋走去。
高仲德又点着了一袋烟，深吸一口，慢慢呼出，说：“我这个孙子，又长了一岁。”
高大明说：“爹，昨夜梦见我妈了。”
高仲德瞪着儿子，好久，问道：“她还好吧，没打听我？”
高大明说：“打听了，我说你啥啥都好，是我们初级社的好管家。”
默然良久，高仲德缓缓地说：“一晃啊，走十年啦，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高大明揉了揉眼睛，说：“没办法，福薄啊。”
高仲德舒了口气，说：“得，认命吧，认命。”
迟疑片刻，高大明试探着问：“爹，你和桂云婶儿的事？”
高仲德一愣，说：“问这干啥？”
李婉茹抱着林林走过来接过话头，说：“爹，我们想知道。”
“也罢，不瞒你们了。”高仲德叹口气，眼前又浮现出经常入梦的壮烈场面……
平津战役天津攻坚战，外围，硝烟滚滚，炮声隆隆。
高仲德和刘臣抬着担架飞跑着。一颗炮弹在旁边爆炸，高仲德一个踉跄，跪下身去。
刘臣放下担架呼喊着跑过来，扶起高仲德向旁边走。
高仲德一瘸一拐，腿上渗出鲜血。一颗炮弹呼啸着飞来，刘臣把高仲德扑倒在地。
野战医院病房。
刘臣头上缠着绷带躺着，高仲德拄着拐站在床边，张桂云掩面而泣。
刘臣伸出手，拉过高仲德的手又拉过张桂云的手，把两只手拢在一块儿。
刘臣手一松含笑而亡，高仲德、张桂云松开手，伏尸痛哭。


北沟，通往冯家沟的十里山路，曲折蜿蜒，缠绕在连绵不断的山陵中。
刘青林一路打着口哨行进在山路上，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做梦也不曾想到的好日子。想起那次跟踪冯丽暗自动起歪心思，他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又呵呵一笑，歪打正着了，跟出了这桩天赐良缘，天遂人愿，天遂人愿啊。想着，乐着，趱行着，他恨不得变成飞毛腿，不禁提气收腹脚下加力，蹭蹭蹭地冲上了前面的山坡。
前面岭头上，两棵并头而生的橡树高高耸立，树下是一个垭口，听冯丽说过，过了垭口就是她们冯家沟了。刘青林抹了把额头的薄汗，加快脚步向垭口走去，蓦地，他一个急刹车，随即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木雕泥塑一般……
垭口边，闪现出一个倩丽的身影，冯丽，冯丽，一路呼唤着迎了过来。刘青林梦的惊醒了，百米冲刺般飞了过去……
“咋拿了这么多东西？”
“第一次拜见老丈人嘛。”
“过了垭口就是我们村儿了。”
“我知道。”
两个人来到橡树下垭口前，闪目望去，一条三四百米弯曲陡峭的下山小路，一条弯弯曲曲银光闪闪的小河，一座树木掩映石墙灰瓦古朴美丽的小山庄。
“看见没，到了。”冯丽一挎刘青林胳膊，“走吧。”
刘青林忙躲开：“多不好意思。”
冯丽再挎住刘青林胳膊：“怕啥，走。”
刘青林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揽住冯丽柔美的腰身。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这活准啊。去年中秋节一晚上月亮没露面，今年上元节从早晨开始，彤云密布，天幕低垂，细细的雪丝随着北风簌簌而下。
中午时分，天更阴了，昏昏暗暗黑天一样，门外，北风呼啸，空中飘舞着成片成片的雪花。
李婉茹在灶里点着火，回手那起水瓢到缸里舀水，缸是空的。
李婉茹叹口气，走到院里挑起水桶。
卧房内传出婴啼和冬冬的叫声：“妈妈，妈妈，快来啊，小弟又尿啦。”
李婉茹略一沉吟，往外走，挑起水桶。
高仲德听到水桶声，一怔，抬眼一看，捂着胸、咳嗽着从东厢屋走出来，说：“把桶放下，放下。”
李婉茹收住脚，说：“爹。”
卧房内传出婴儿的哭啼声。
高仲德上前，说：“把桶给我。”
李婉茹躲闪着，说：“爹，你不能去。”
卧房中传出婴儿的啼哭和冬冬的哭叫：“妈妈，妈妈—”
高仲德夺过水桶，说：“管孩子去。”
李婉茹望着风雪，迟疑着说：“爹，慢着点儿。”
高仲德一阵咳，说：“没事儿，去吧。”说着，挑着水捅往外走去。
卧房传来冬冬的声音：“妈妈，快来啊，呜——”
李婉茹一跺脚，苦着脸吼道：“添乱！”她望着公爹的背影，摇了摇头，慢慢回转头，向婴儿啼哭声走去。
村街上，高仲德顶着风雪步履蹒跚、小心翼翼上了井台。井台上，结满了冰，看着吓人。他试探着站稳脚，咬着牙吃力地提了两桶水，只觉得喉急气短，猛一阵剧烈的咳嗽。
老天爷也许是故意的欺负人，呜呀喊叫的风雪越来越紧，一时间四周围迷茫一片。
高仲德使劲眨了眨眼睛，喘息着挑起水桶，艰难的迈了几步，脚下一滑，连人带桶摔下井台。
挑着空桶走过来的刘玉萍惊叫一声，扔下水桶跑了过来。

                                                                      ……   ……待续